織田乙彥那對不大,卻陰暗的眼睛瞇得更細。難怪他找不到曾雅子母女,難怪她婚離得那麼乾脆,原來她早就有計畫和男人「私奔」關島了。
擁有十足大男人思想的織田乙彥認為曾雅子普經是牠的老婆,就算他們離婚了,她也該一女不事二夫,恪守她父親生前教誨她的婦道精神,再苦也要一個人將女兒撫養長大。
「美惠,妳是說雅子會和別人結婚?」織田乙彥徒然拉住他的妹妹問些莫名其妙的話。
可惡!年輕的織田太太胸口脹滿怒氣,瞥視她無情又無用得讓人隨時想咬他一口、踹他一腳的丈夫。在她面前追問前妻的消息是什麼意思?那張該死的臉上竟然出現她陌生的表情。她的忿、她的恨,剎那間翻湧至狹小的胸口,她跳過去抓住丈夫的衣襟。
「織田乙彥!我就知道你還念著你的前妻!」
織田乙彥皺著眉,黑眸冷漠地掃了吵鬧不休的妻子一眼,拉開她的手說:「這樣很不好看。」
「幸子是我們織田家的子孫,我絕不允許她去叫別人爸爸!」年老的織田夫人拍著桌子氣呼呼地聲明主權。
不管對錯,母親凡事必定都以她自己的立場做考量,織田美惠推開擋路的哥哥,深深懊悔她的多嘴。
「別忘了您和哥哥當初對雅子有多絕情,妞妞早就姓曾,也不叫『幸子』了!」
織田夫人喘息地嚷嚷:「雅子有什麼權利偷改幸子的姓名?乙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叫她把幸子還給織田家!」
「媽,拜託妳去把哥那張離婚證書拿來讀一讀。」織田美惠再度受不了地吼道。「天啊!我竟然忍受你們到現在而沒瘋掉。」
織田美惠跑回房,用力關上門,不理門外再度燃起的烽火。她激動地打電話給未婚夫,要他過來接她,電話說完後,她開始整理行李。當她在整理行李的時候忽然想到今天的事她該跟曾雅子說一聲,她馬上拿起她的行動電話撥給曾雅子。
「雅子,是我美惠。對不起!」電話接通了,織田美惠聽到曾雅子的聲音,雖然知道曾雅子看不到她痛苦的神情,但她仍用日文中的最敬語向她鞠躬道歉。
「美惠?」曾雅子頗為意外地叫著。「聽依珞說妳訂婚了,我還沒先跟妳說恭喜呢,為什麼妳要跟我說對不起?」
織田美惠重重地歎了口氣。「外面又開戰了。我受不了透露了妳人在關島的消息,哥哥很奇怪,他追問妳的事,不過我就沒再回答了。雅子,真的很抱歉。」
曾雅子一時無語,不過她體貼地想到織田美惠會因她的沉默而不安,所以立刻用笑聲來安慰她。「不要緊,我和他早就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他找到關島也不能動我們母女一根寒毛。」
「那我就放心了。雅子,我決定今天就搬去正夫家,以後我們可以大方地聯絡了。有人來敲我的門了,不和妳多說了。妳和妞妞要保重呀。」織田美惠匆匆說完,匆匆關上電話。有關曾雅子的去處,她絕不會再透露半句。
不過,織田美惠這通電話卻讓曾雅子失眠一夜。美惠一定聽到她母親兄長說了什麼話,才會急急打電話給她。
這晚,曾雅子摟著熟睡的女兒,黑暗中,宛如驚弓之鳥般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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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乙彥透過熟人幫忙,印出織田美惠行動電話的通聯記錄,結果查到一組打到關島的電話號碼。他試著撥打電話,然後露出一抹令人得意而狡詐的笑容。嘿嘿,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掌握到雅子在關島的行蹤和住所。
織田乙彥馬上訂了到關島的機票。行前騙妻子說要到東京參加商務會議,為期三天,因為是筆很大的生意,競爭的對手很多,所以這期間不要打電話去讓他分心,還分別應允母親和妻子,只要拿到合約,今年就帶她們去歐洲度假。
去歐洲,只和乙彥。織田家難得一片和樂,老少織田夫人各自去跟旅行社要資料,偷偷準備度假的行頭。織田乙彥就趁著此時,提著簡單行李搭車到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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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乙彥住進度假村,不到十五分鐘他就在戶外有目地地走動。如洗的晴空、蔚藍的海和白色的沙灘,別人眼裡的度假天堂跳進織田乙彥眼中,諷刺地毫無半點特色。
不過和琉球一樣平淡而已嘛。
織田乙彥幾乎繞遍度假村,終於在一處遍值棕櫚樹的烤肉區內發現曾雅子母女。
他差點就認不出來那對母女就是他的「妻女」,曾雅子活潑親切地帶動活動,清脆自信的聲音就像他們認識結婚前那段時光。織田乙彥的手來回摸著下巴思索,奇怪雅子怎會往嫁給他不久,就每天擺著一臉委屈的小媳婦臉,惹得母親不快,弄得全家沒一個人快活?
他的女兒!那個在和雅子說話的小女孩,劉海覆在眉上、眼睛大大、笑得一臉天真燦爛的女孩是幸子!他悄悄站在樹後觀察,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然後拿出手帕擦抹汗水。
織田乙彥乍發的脾氣和暴力淫威一直留在曾雅子的記憶深處,自從織田美惠提醒她,說她哥哥知道她們母女在關島之後,曾雅子就覺得頭上好像被一團烏雲籠罩,讓她終日揣揣不安。
就像現在,雖然四周都是歡樂喧鬧的人聲,但一種出自母性的警覺讓她忽然停下一切,她微皺著眉抬頭,瞇起雙眸找尋飄蕩在空氣中那股異樣森冷的氣氛,而且,還神經兮兮地拉住被同事們公認是最佳公關、正在和小朋友玩遊戲的妞妞。
「媽咪,妳抓痛我了啦!」妞妞嘟起小嘴抗議。
「對不起。」曾雅子聽到妞妞的叫痛聲,趕緊放手。
遊客們臉上的笑容依舊,烤肉的香味仍陣陣撲鼻,正常得和每一天一樣,是她太過神經質了。
「沒關係。媽咪,叔叔是不是今天回來?」妞妞跳起來問。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