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問清楚安樹的情況。」石芳冷靜的回答。
「我也去。」小毛這才較鎮定下來。
石芳搖搖頭,「你等戰媽媽,我自己去就好。」其實她很害怕,害怕若聽到不樂觀的消息。她不想在小毛面前崩潰,哭成淚人兒的已有一個,她只能選擇堅強。
這種想和林蔓如劃清界線的倔強讓她嚇了一跳,搖搖頭,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竟冒出如此強烈排斥蔓如的想法。
該死,她在恨這些情況產生。
少頃,她已來到混亂、吵雜又緊張的急診處。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護士小姐根本沒空理會石芳的詢問。
「對不起。」護士小姐推著一車針藥從石芳身旁走過,匆忙得不容人攔下。
「護士小姐──」石芳又轉向另一名白衣天使,結果仍未說明問題,這護士又接起電話,神色緊張。
「護士──」
石芳一語未畢,身旁一個看似正常的病人開口:「姑娘,沒用啦,你要幹嘛問我啦。」他晃著一隻吊高的細腿,上頭還裹著一圈泛血的紗布,神色無奈的對著石芳說。
「這……」
「你在找你同學是不是?」他指指石芳的制服。
「呃……」她正想解釋,但答案已從這病人口中說出。
「騎機車的嘛!現在在動腦部手術啦,頭腫得兩倍大,臉全都變形了,趕緊找人輸血喔,他血流不止,恐怕光是血袋都不知道要幾袋。」說話者面容擠成一團,「年輕人啊……騎機車不戴安全帽。」
「你確定是穿和我一樣制服的男生?」石芳緊抓病床尾部,雙手不住顫抖。
「確定啦,現在在手術室啦,這刀一開少說六小時,你快去找他。」
「噢。」石芳機械性的退後,臉色蒼白。
好痛,她覺得好痛,她最在乎的人現在一定很痛。無法克制的,她蹲在牆角痛哭起來,如果可以,她願意分擔安樹的疼痛,情願痛的是她自己。
步向手術室,石芳已經換上鎮定的面孔,但紅透的眼絲沒逃過小毛的利眼,只是戰媽一看見石芳已先站起,沒讓小毛有機會問。
「石芳,怎麼樣?」戰媽仍保持鎮定,但焦慮佈滿眼底。
「在動腦部手術。」石芳低頭看著交錯的手指,盡量放鬆情緒,「是頭部的問題,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突然,手術室有一位護士走出,「病人家屬是哪位?」
「我是。」戰媽出聲。
「到櫃檯辦理同意開刀證明書,因為情況緊急剛才由醫生及員警簽章,現在麻煩你去辦理一下手續以及購買四袋血。」護士簡單說完便再度往內走。
「那情況如何?」戰媽拉住護士。
「還沒脫離危險期,得等開完刀才能給你答案。」
說完,手術室的門一開,護士便又走進去,一時走廊上只留下無盡的白,每個人都像校時空停留般的呆愣住。
「戰媽,我去買血漿。」石芳率先清醒。
「噢。」戰媽的心情仍未平復,一會兒後才轉醒,「我去辦手續。」
這一晚,石芳陪著戰媽在手術室外,祈求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見安樹一面,再和他說話嬉鬧,只要他沒事,她不會計較他有多少女朋友,只要能當他的朋友,拜託!
石芳十指交握,懇切祈禱著。
凌晨一點半,手術室外紅色的燈熄了,醫生、護士疲憊的走出來。
「醫生……」
「現在病人已經直接轉往加護病房,情況大致良好,腦壓仍偏高,但今晚過後應該就會降至平穩,只是我預測他的撞擊程度,可能會引起視神經方面的問題,其他的應該可以放心。」醫生清楚的交代病情。
視神經?
天哪!
第十章
從加護病房轉至普通病房,安樹的外傷及腦部撞傷恢復程度都算良好,但醫生擔心的「暫時性視覺障礙」卻一直不見好轉。
「安樹,我今天帶來的花你猜得出來是哪一種嗎?」蔓如一推開病房便將花往安樹鼻前挪去,語氣充滿了希望。
病床上的安樹卻動也不動,也不答話,雙眼依然緊閉。
若是其他人,恐怕會以為他是在睡覺,但蔓如知道他不是。
從恢復意識以來,除了前幾天的大發脾氣、胡亂叫喊之後,安樹對外就一直保持這種態度,不說、不笑、不肯張開眼睛,雖然目前仍無法恢復視力,但他連張開眼瞼都放棄,如此折磨著每一個來探視他的人。
「安樹……」蔓如沮喪的將拿花的手收回來,深吸一口氣後,再換上樂觀活潑的口氣,「安樹,是香水百合喔!很香對不對?」她邊說邊轉向昨天放置花瓶的桌子,將新鮮的花插上。
半個月了,他一直這樣對待她,她不只一次想放棄接近這樣的他,但她離不開,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深切的愛著他,縱使他一輩子失明。
可是,她害怕他用這種冷漠的態度面對她,「安樹……」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打斷了蔓如的出聲。
「小毛。」蔓如說出來訪者身份讓安樹知道,但小毛身後的石芳她來不及說出。
半個月以來,蔓如第一次遇見石芳來探視安樹,蔓如知道她來過,但如此碰面是第一遭。
小毛走近床邊,「小子,還睡!」他搖搖安樹,從剛才蔓如的神色中,他已經知道安樹沒睡,只是就那樣對人不理不睬。
安樹仍面對天花板,以同樣的姿態對他,蔓如無奈的對著小毛苦笑,半個月以來,蔓如彷彿成熟了十歲,也消沉了十歲。
這些小毛都看在眼裡,他想試試另一個方法,看著每次來訪都不出聲的石芳,他突然對著安樹說:「小子,石芳也在。」
就這幾個字,安樹反射性的張開雙眼,努力張大,然後慢慢闔上,那失望的模樣看得小毛都不忍。
蔓如看見了,看見了這瞬間安樹的渴望,她強忍衝出病房痛哭的衝動,屏著呼吸看著安樹俊逸的臉,心碎成千片。
她懂了,懂了!
而床邊的石芳依然沒有出聲,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握緊,這一瞬間對她來說是永恆,她也明白了安樹的心──他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