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幹嘛心虛?」
「我哪有心虛?」
沉默瞬時籠罩了整個攝影棚,共剩時鐘的滴答聲。
「嚴浩,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會不知道你摸鼻側的小動作代表什麼?」
過了半晌,嚴浩終於打破沉默。
「我吻了她。」
阿力聞言,氣得猛拍桌子。
「你這個白癡!」聲音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別去惹那個女人!」
「我沒惹她,是她……」
「汝安呢?」阿力擔心的是這個。
「她不知道。別扯上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白瑞琪會來找我一定是掌握了什麼,果然……」
「別那樣說她,她也沒那麼壞。」嚴浩忍不住為初戀情人辯解。
「全世界就只有你相信她清純又善良!」阿力氣得直跳腳。
「為什麼你從以前就對她有意見?原本你不是也拜倒在她裙下過?」
「我還和她上過床!」阿力不顧一切地大吼。
世界像震裂了一樣。
「你胡說什麼?你再說一次!」嚴浩揪住阿力的衣領,揮舞著拳頭。
「一千次我都說!我和她上過床!」
下一秒,阿力已挨了嚴浩一拳,坐倒在地板上。
「所以我才知道她是那種可以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的女人,她根本不在乎這種事。你以為她純潔善良嗎?她玩過的男人連十根手指都數不完!」阿力索性將深藏心中多年的話一傾而出,「你以為我三番兩次要你追別的女人是嫉妒你和她?你以為我做化妝師是出於興趣?你太單純了吧!」
「是大三那年冬天?」嚴浩恢復冷靜,冷冷地問。
阿力不語,拍拍屁股坐上沙發。
「好好珍惜現有的,汝安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別辜負她。」
嚴浩原本想問阿力他做化妝師是否為了贖罪,卻看見籠罩在煙霧中的阿力似乎已拒絕再開口,因此也不再追問,只說:「我會娶她。」轉身走出攝影棚。
他撥了淡水房子的電話,照慣例讓電話響了兩聲之後掛斷,再播,卻沒有如預期中聽到汝安的聲音,仍是討人厭的答錄機。
奇怪,汝安上哪去了?
掛上電話,嚴浩突然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旋即拾起外套準備出門,電話卻在這時響起。
「嚴浩攝影工作室。」
「喲!嚴浩啊?這麼巧,是你接的電話,我還以為你不上班了呢!」話筒中傳來高分貝的尖銳嗓音。
該死!是他最不想聽見的聲音、最不想看見的瘋女人──林艷。
「長話短說,我沒閒工夫和你瞎耗。」他的聲音比寒冰更冷。
「別這麼凶嘛,我是來提醒你,有空翻翻影劇版的新聞,否則嚴二少您上報出名了,自己還渾然不知情呢!」
「你什麼意思?」
「我哪敢對您有什麼意思?堂堂富偉建設的二少爺呢!你在淡水買的房子有打折嗎?真是的,也不通知一聲,我正想買房子呢!」
嚴浩頂上已開始冒煙,這瘋婆娘在胡言亂語什麼?他正打算摔上電話──
「叫丁汝安嘛!」林艷說出重點。
嚴浩搶回險些掛上的話筒:「你說什麼?」
「有興趣啦?哈!我說你的「嬌」啊!」她故意語意不明的吊著嚴浩胃口。
「什麼嬌?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金屋藏嬌的「嬌」──」她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病態的狂笑起來。
未等嚴浩有所反應,她已先掛了電話,氣得嚴浩顧不得形象大罵三字經。
抬眼望見牆上的時鐘,他不敢再耽擱,駕車回淡水。
☆ ☆ ☆
一進門,嚴浩就覺得這屋子像是少了什麼重要得東西。絕不是因為黑暗所造成的錯覺,而是一股很奇異的傷感,這屋子像幾年沒人住過似的,和他早上離開時的情況簡直相差千里。
他瞥了一眼客廳中唯一的一個紅色亮點,然後打開所有的電燈。
無暇聽取電話留言,他一邊走上二樓一邊喊著:「汝安?你在哪?」
回答他的是一屋子寂靜。推開房門,也沒有汝安的身影,只看見茶几上一串鑰匙。
「竟然連鑰匙都沒帶,這小迷糊!大概去準備聖誕大餐的東西吧。」
看見汝安的東西都還在,他稍微安心的下樓,還一邊期待著今晚的大餐,把所有麻煩事丟到腦後。
他走到答錄機旁,按下鍵聽取留言。
「嚴浩,我是汝安。當你聽到這通留言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在你屋裡的東西,麻煩你丟回我家,或者你直接丟掉也好,管理員有我家的鑰匙。還有,請幫我通知裝潢公司停止所有工程,一切費用我會付清。還有……這一陣子借住你家十分愉快,謝謝。」
這是怎麼回事?
嚴浩不敢置信的瞪著電話,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不相信剛剛聽到的話,忙把錄音帶倒轉重聽。
出現的是白瑞琪的聲音。
片刻後,他像是被抽光血液般呆坐在沙發上,滿腔的懊悔和揪心的刺痛打得他狼狽不堪,卻無力改變已發生的事實。
老天,你已開過我一次玩笑,為何又再次找上我?
你讓我知道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卻又讓我在下一秒失去它,你何其殘忍!
他將沉重的頭垂入雙膝閒,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這是報應!報應他這個感官型的獸性動物,即使在最後關頭清醒,但那仍是一種背叛,對汝安的背叛……
抬起頭看看四周,他想起汝安如何形容他的黑沙發──
「哇!好帥的黑色,外剛內柔哦!」原本平凡的黑色瞬間豐富多變起來。對於藍紫色的地毯,她的形容是:「好好笑的顏色,好像巨型的長毛狗趴在地上。」她把昂貴的地毯比喻為長毛狗,還覺得好好笑。
汝安在的時候,屋裡的每一樣東西像被賦予了生命似的,扮演著各式各樣活潑的角色,而她一不在,它們又回復了原有的平凡。
但是,他不要原有的這些東西!
太不可思議了,她住進來才多久?所有的東西就都背叛了他,跟著她活,跟著她死,就連他也一樣。而他卻渾然不覺,把她的存在當成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