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會打電話來問,我只負責幫她看房子啦!等確定有人要買了,丁小姐會直接和他接洽。」
「這……」他沮喪的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麼,匆匆離開。
見嚴浩消失在電梯裡,陳伯這才打起電話:「喂,丁小姐?我是陳伯啦!鑰匙我剛給嚴先生了,嚴先生很難過的樣子呢!沒有,沒有!我沒有把電話號碼給他。哎呀,吵架嘛,一會兒就好了啦,別太認真,房子賣了多可惜哪……哎呀!嚴先生出來了,再見再見!」
第八章
掛上電話,汝安踏進院子,耶誕紅開得似血,美得殘忍。連夜趕回台中老家至今已經快一星期,她沒仔細看過院中的一草一木。多年來未曾回家長住,一下子跟著母親、弟妹過著規律的生活,加上一切起居都由母親打理得妥妥當當,她好似只是在「過日子」而已。
望著耶誕紅,腦中浮現一幕幕有關嚴浩的記憶:從醫院裹醒來的第一眼、淡水河口的小吃攤、海邊的涼夜、溪頭的深情纏綿……每一幕都歷歷在目,逼得她不得不承認──好想他!
想得心都痛了。
「汝安,誰的電話啊?」
「哦,媽,是找我的。」
陳香蘭踏入院子,和女兒一起欣賞著院中盛開的耶誕紅。
「台中天氣暖和,耶誕紅開得晚,台北早開了吧!」她不經意的看看女兒。
「嗯。」汝安似被看破心事般點頭。
「女兒啊,台中四季如春,我當你是回來避寒的,你可不能賴著不走,我沒多清理你的房間哪!」說著便蹲下身拿起鏟子。
汝安會心的笑了笑,看著蹲在花圃前松土的母親,「媽,你現在在寫什麼題材?」
「哪來什麼題材?媽老了,封筆囉。」
「那我回來接你的出版社,好不好?」
「少來,當初充滿雄心壯志,不願留在台中的人是誰啊?而且我也沒老到連一家小小的出版社都管不動。」
「媽,你稱「小園丁」為「小小」的出版社?」它可有上百位的員工哪。
陳香蘭側過頭,笑得賊賊的,「那我就更不能交給你管了。」
「為什麼?」汝安不懂。
「女兒,你心有沒有放在身上,我可是一清二楚,我可不想讓你砸了我養老的飯碗。」
「媽,那我到出版社幫忙,純學習可以吧?」
「不行!這樣別人會說你是靠關係進來的,就更不會服氣你的能力,不行。」陳香蘭斬釘截鐵的拒絕汝安的提議。
「媽!我在台北可是炙手可熱的畫者、作家耶!你這樣說太過分了啦!」
「那你為何不回台北?」她認真的看著女兒。
汝安啞口無言,有些難堪的站起身欲走進屋內,卻被母親叫住。
「女兒啊!我記得從小就教你要勇敢、獨立、不逃避,咱們丁家三個小孩可是個個信守教條,你是老大耶,別讓小哲、小琪笑話了。」
汝安索性坐在玄關台階上,打消逃避母親的念頭,望著母親的背影發呆。當初怎麼會捨得離開這樣貼心的母親而到台北?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起來。
從身後環住母親,汝安像小孩似的整個人貼在母親背後,「媽,你真的不會捨不得我?」
陳香蘭拍拍女兒的手背,「喂,毛毛蟲爬到手上啦!」
汝安嚇得一鬆手倒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母女倆同時大笑起來。
汝安感激的看著不多問、不叼念的母親,母親當她像下了班回家般自然,沒有驚訝、沒有責備,讓汝安放下心中亂石,安心的整理她一度失控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同是作家的緣故,母親像那種不必言語即可用水晶球把人看透的占卜師,讓汝安無所遁形,卻也不至於覺得難堪。
大門的關門聲同時引起了她們的注意。是汝安的妹妹──丁汝琪。
看著她怒氣沖沖的模樣,陳香蘭見怪不怪的問:「怎麼沒請蘇健男進來坐坐?」
蘇健男是高丁汝琪一屆的學長兼男友。
「叫他去……算啦!他根本沒載我回來,怎麼叫?」汝琪氣憤的說。
「那你是搭公車回來?」汝安刺探性的問。她不相信這個倔強的妹妹會如此輕易放過折磨那個大男生的機會。
「排隊要送我回家的人多得可以繞我們學校三圈了,他不載我,我還怕沒人載?笑話。」
「那誰載你回來?」陳香蘭可不願意女兒隨隨便便搭男人的便車。
「李飛龍啊!反正那死蘇健男一直懷疑我和李飛龍,那就讓他如願以償!」說完,她匆匆脫鞋進屋,不願母親發現她快掉落的眼淚,卻仍忍不住在進屋的剎那大吼:「那死人!他連解釋都不聽!豬八戒!」
汝安和母親面面相覷。陳香蘭搖了搖頭,「那個男孩子,你見過吧?」
「嗯。」是個高大帥氣的大男孩。
「滿不錯的,就是太善妒了。」
「或許是小琪太美,他不安心吧。而且小琪的朋友又多,難免……」汝安聳聳肩。
「蘇健男長得也很出色啊,真不知他怎麼會那麼沒有信心。」
「媽,善妒一定是沒信心引起的嗎?」
「不一定,不信任也會造成善妒。這兩者背後的主因都是帶著太多的自卑情緒,也都容易傷人。」
汝安低頭踢了踢地上的落葉。
「媽,我進去一下。」
她突然想瞭解汝琪的感受。
汝琪正對著電話發呆。看到汝安進來,奮力將自已摔到床上。
「別問我。我不想談那隻豬!」她已猜出汝安進房的用意。
「你是指李飛龍啊?我們當然不談他,我們談蘇健男。」汝安笑著,一臉的固執。
「姊……」
「好吧,不談。」她跟著躺在汝琪身旁。才短短幾年的時間,她們姊妹倆竟都為愛情心煩,以前躺在床上無憂的數著窗外星星、計畫未來的日子真的那麼遠了嗎?
「姊,你是不是失戀了?」
汝安突然撐起身子,嚇得汝琪以為姊姊生氣趕緊道歉。
「別緊張!我是打算靠著枕頭和你說話,這樣我可以看見窗外。」她朝落地窗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