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分,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行人來往匆匆。汝安坐在人行道的木椅上,努力適應台北吵雜的聲音。還好天色已稍暗,否則只怕會引來旁人側目──坐在路旁聞汽車廢氣,神經!
她也不想繼續坐在這裡,但是她實在沒有勇氣走進眼前這棟雄偉的大樓──富偉大樓,只得繼續在門口守候。
她當然可以用電話聯絡,但是,她想親口告訴嚴浩這個消息。
現在還看不出來,醫生說第一胎比較不明顯,要到四、五個月後肚子才會明顯變大。醫生還叮嚀她要小心,不可以再累倒了,若再進一次醫院,小孩、大人都會有危險。
「阿力!阿力!」終於,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丁丁?!」他頭髮更長了,依然束在腦後,改變的是他的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
「你怎麼來了?」
「我來等嚴浩。」她說得理所當然。
「在這兒?老天!他早就從停車場的出口走了。」
「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層?
「來,快來!應該還追得上。」阿力拉著汝安往大樓後面跑,他一定要讓這兩個人見面,否則他實在受不了嚴浩那張撲克臉以及壓死人的工作量。
「啊!在那兒,還好塞車,他被塞住了。」
汝安一邊擔心肚子,一邊氣喘吁吁的被阿力拉著往嚴浩車邊跑。
「嚴浩!開門。」阿力敲敲嚴浩的車窗,不待嚴浩有所反應,阿力已自行拉開車門,將汝安塞進他身旁的座位。
不容嚴浩抗議,後面的喇叭聲催促著他踩油門前進。
他面無表情的跟著車陣行走,當身旁的汝安是個隱形人,這讓汝安有點緊張。他是該氣她沒錯,從那天離開醫院,她就沒再去看他,但她可以解釋,因為她也住進醫院了啊!而且她也趁此想清了很多事。
「嚴浩,我……」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仍不言不語。
怎麼辦呢?這比兩個人大吵還糟糕,大吵她至少有機會可以解釋,他完全不在乎的態度反倒令她無從說起。
「嚴浩……我懷孕了。」她先說出最重要的事。
嚴浩一個緊急煞車,憤怒不已的瞪著汝安。
他嚴峻的神情嚇壞了她,這不是她預期中他會有的反應。
身後的車輛差點追撞上來,她趕緊催促著他離開快車道,她可不想再造成第二次的車禍。
「這和我有關嗎?」他的心已經糾結成一團。她是來報喜訊,要他恭喜她嗎?
「浩……」他為什麼這麼說?她張口結舌吐不出話來。
他憤怒的把車停靠在路邊,「你到底要怎樣?要我恭喜你嗎?」
「這……這小孩是你的啊!」
他冷笑,「你確定?」
老天!他竟然冷笑?!
「他不會不娶你,他已經離婚了,現在是自由之身,你應該知道。」
他在說什麼?嚴浩指的是「他」是誰?
汝安的眼淚已經懸在眼眶邊,她咬著下唇硬是不讓它掉下來,他竟然不承認?!
「嚴浩!」她從齒縫中吐出他的名字。
他皺著眉頭側過臉看她。
「啪!」
一巴掌落在嚴浩線條分明的臉上,留下火紅的五條痕跡。
他抓住汝安的手腕,凶狠的說:「他不過計畫出國半年,你就無法忍耐了?你比白瑞琪還下賤!」他摔開她,視她如敝屜。
汝安再也受不了了,她衝出嚴浩的車子,臉上佈滿了淚痕,一顆心被嚴浩不留情的話語割成碎片,泊泊淌著鮮血。
嚴浩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老天為什麼一再讓他愛上這種說謊的女人?
他狂怒地將油門踩至最底,試圖將這一切全拋到身後。
☆ ☆ ☆
結束了,一切早在嚴浩吻上白瑞琪那一瞬間就結束了。他說紀家偉是自由之身,那表示──白瑞琪也自由了。
帶著沒有靈魂的身軀,汝安離開裝潢完畢的房子,離開淡水,再也不會回來了……
☆ ☆ ☆
半年來,嚴浩全心投入富偉建設的業務,沒有再多想汝安或紀家偉,他所展現的能力讓他贏得了許多的讚賞,雖然一直不快樂,但是忙碌可以讓他不必面對失眠的長夜,這是個拚命工作唯一的好處。
「喲!超人,還沒下班?」阿力推門進入嚴浩的辦公室。
「下班時間到了嗎?」嚴浩看著窗外,沉浸在最後一抹夕陽中。
阿力習慣性地用手比個拍照的姿勢,然後跟著踏入夕陽中。
「你哥快回來了吧?」這半年來,他也幾乎絕口不提紀家偉以及汝安。
「大概。」
「你知道嗎?現在全公司都在謠傳我們是同性戀,拜託你行行好,別再一天到晚加班,偶爾讓我吃點葷食好不好?」
「你去吧!女人我是怕了。」
「嗯,我們是哥兒們,要走一起走,這附近有家店聽說還不錯,走吧。」
「這樣吧!阿力,陪我到淡水如何?」
「幹嘛?」他一聽到淡水就沒啥好印象。
「只是走走,我的房子大概快被蜘蛛、蟑螂搬走了。」已經半年了,嚴浩也比較釋懷了,反而是阿力看不開。
☆ ☆ ☆
「你做何打算?」在前往淡水的路上,阿力問道。
「什麼做何打算?」
「房子啊。也不住人、也不賣掉,放著幹嘛?」
嚴浩也不知道自己有何打算,就這麼拖過一天又一天,能一天不去面對就避開一天。
等著再和汝安做鄰居嗎?
開什麼玩笑!就算他肯,紀家偉也不會肯。
她追著紀家偉出國了嗎?還是依然住在那間屋子裹?
算一算,那時候她剛懷孕,現在該是大腹便便了吧!
「喂,你家到了,你該不會連家在哪兒都忘了吧?」阿力仲手在嚴浩眼前晃動,該死,這傢伙在發呆!「喂!你開車還可以這樣神遊啊,你不想要命我可還要!我就說,淡水這地方……」阿力扁著嘴叫囂。
嚴浩沒有聽見阿力一連串的抱怨,因為在進車庫的那一刻,他瞥見了汝安房子窗口貼著一張紅色的紙,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售」字,而且看來已經貼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