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如此滿足過,心靈上的滿足而不是外在膚淺的獲得。和駱穎川在一起,她看見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躲在林昌燦背後那個唯唯諾諾的女人。
過去她老以為自己是為了配合昌燦而活,做什麼事都應該以他的主意為依歸,而安定無憂的生活,就是她順從的報酬。
現在,因為駱穎川,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詠蓁,要不要試試?」汪詠蓁點點頭,興奮的從他手中接過繅軸,立刻感受到風與線相互較勁的拉力。在拉扯的過程中,她彷彿感受到風箏的生命力,望著天空中的風箏,她不禁感受到莫名的勇氣與感動。
「好棒!」她開心地跑了起來。
突然,線斷了,風箏從她的手中溜走。她和駱穎川並肩望著天空中漸行漸遠的風箏,都沒有追趕的打算。
「飛遠了……」駱穎川有些悵然。
汪詠珍倒不覺得可惜,反而有一種解脫感。她心想,說不定是風箏自己掙開牽絆,想去追求自由。她不由得羨慕起風箏來了。駱穎川從背後抱住她,雙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以後再帶我們的小孩來放風箏。」他溫柔又親膩的話令汪詠蓁怦然心動。霎時間,她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聽著海浪漲退的聲音,她默默地流下眼淚。
「你到底是去哪裡了?好幾天沒有消息,打行動電話也沒人接聽,連到你住處都找不到你!到底怎麼回事?我急得半死,還要擔心你趕不上這場宴會,到時候媽可會把我們念到耳朵長繭!」一見到汪詠蓁走進大廳,林昌燦的怒氣霎時全爆發出來。
她沒敢說出實話,只是簡短地敷衍他,「家裡沒電,我到琳仙的房子去了。」
林昌燦露出狐疑的眼光,「真的嗎?」
「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嗎?」她心虛地不敢望著他。
或許是看見她的臉色不好,他的口氣和緩下來,「我是擔心你。」
「我只是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安靜幾天。」
「心情不好?怎麼沒聽你說過?」你從來就沒給過我機會說呀!汪詠蓁在心底吶喊著,表面卻不動聲色。
昌燦並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已經不是他出國前的那個汪詠蓁了。不是她不肯給他機會知道她的改變,而是他始終沒停下腳步傾聽她說話,或許……昌燦只當她是個裝飾品。
在遇見駱穎川之前,她不懂什麼是愛情;如今,她已確實感受到愛情的滋味,她無法再讓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自己活得很幸福。
「你的沉默好嚇人,詠蓁,發生什麼事了?」林昌燦總算看出她的異常。
汪詠蓁也決定和他攤牌。「我有事想私底下和你商量。」
「很重要嗎?媽已經在催我了,再過兩個小時就是伯父的慶生宴會,你沒剩多少時間可以整理儀容,有什麼事等結束之後再說吧!」他將她推上樓,「快,叫林媽幫幫你,樓上有很多幫你從美國帶回來的禮服,還有,記得把那串珍珠項鏈戴上。」汪詠蓁根本不想參加這種宴會。她不想再像個花瓶似的站在林昌燦身旁,不斷地向那些陌生人點頭、微笑。
「我能不去嗎?」
林昌燦冷峻的眼光直直穿透了她,鋒利得有如兩把尖刀。「不行。」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可是我……」
他斷然地截斷她的話,「到說了!我答應你,宴會結束之後會好好聽你說的。」他沒給汪詠蓁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硬是將她推上階梯,隨即調頭往另一扇門走去。
好吧,就當是最後一次吧。汪詠蓁勉為其難地順著他的意思上樓,慎重其事地裝扮起來。
原本以為僅是家族性的宴會,但因政治因素來的賓客,卻遠比真正有血緣關係的人還多。
以前,她當這種場合是必要的應酬,但現在卻覺得是個沉重的負擔。汪詠蓁輕蹙著眉頭,脖子上的項鏈卡得她很不舒服,而身上這件深藍色的緊身旗袍,更讓她舉步艱難。
場地佈置得豪華且隆重,冰雕、豐盛的美食排得滿桌都是,而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水晶燈更是賓客注目的焦點。
汪詠蓁靜靜地跟在林昌燦身後,冷眼旁觀這一切。
當賓客到得差不多之後,司儀開始介紹壽星的豐功偉業。他說得天花亂墜,害汪詠蓁幾乎誤以為林昌燦的伯父是個多麼偉大的人物;其實說穿了,他也不過是個做生意賺錢、開始想和政治沾邊的凡人。
舉杯慶祝後,餘興節目隨即展開。
汪詠蓁沒放多大的心思在舞台上,人群的喧鬧聲已讓她夠頭疼的。但是當她聽見熟悉的大提琴樂聲時,不由得心中一驚,立刻將眼光移向舞台。
台上的駱穎川正陶醉在演奏中。
汪詠蓁如遭電殛般無法動彈,甚至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萬萬沒想到,駱穎川竟是這場慶生會的佳賓。
天啊,千萬不能讓駱穎川看見她,至少在婚約解除之前不行。汪詠蓁慌亂地想著,她得找地方躲起來,或是乾脆離開宴會。
林昌燦湊近她的耳旁,低聲說著:「演奏得不錯吧?他是我高中同學,音樂實驗班的。」老天!這世界未免太小了。
汪詠蓁狼狽地後退好幾步,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我……我沒聽你提過……」
「他後來赴美深造了。我們一直沒聯絡,一直到前陣子在一場義演會上遇見他,我才知道他回來了,這次是看在我的面子才請得到他,人家現在可是台灣大提琴家中的第一把交椅,沒人比他更優秀的。」汪詠蓁背對著林昌燦,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她異樣蒼白的臉色。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強忍著震驚,身子卻忍不住顫抖,同時感到一陣暈眩。她連忙扶住林昌燦的手臂。
「詠蓁,你怎麼了?」
「我……覺得不舒服,想先離開。」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你忍耐一下好不好?起碼等切完蛋糕再離開,不然伯父會認為我們不禮貌。」他的表情明白的寫著「不願意」,但汪詠蓁卻顧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