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之彧。」
倏地,電話線路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又令他擰起眉。
「有事嗎?」若是仔細聽,便會發現他的聲調冷了幾分,幾乎可以跟外頭的寒風颼颼相媲美。
「我是你的爸爸,沒事不能打電話給自家兒子嗎?」男人渾厚的嗓音,也透露著濃濃的不悅。
非常明顯的,這對父子的親子關係極為不佳。
戰之彧沒應聲,但唇角勾起的嘲諷,就知道他壓根兒不相信父親的話。
畢竟,他來台灣已經一年了,父親還是頭一回打電話給他。要是想聯絡感情,這一年來父親又為何不曾打過電話?
「你在那小島待得夠久了,可以回美國了吧?」
「沒興趣。」戰之或不冷不熱地應道。腦袋迅速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猜測著父親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他,而且還要他回美國?
難道是家族內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他回去幫忙爭權奪利?
戰之彧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件事能夠勞動他的父親大人。
「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戰氏一族,就立刻給我回美國。」戰父的口氣不再是商量,更像是命令。
「你知道我寧願不姓戰。」戰之彧的眸更黯了,打從他頂著這姓氏開始,就沒再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要他承認自己是戰氏一族……難喔!
「你——」戰父頓了一頓,才又繼續說道:「只可惜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戰家的血統,總而言之,你立刻回美國結婚。」
「結婚?」戰之彧平穩的聲調終於有一絲浮動。
「對象是你的遠房表妹,琥珀。」
說是遠房表妹,那可真是一表三千里的遠親,別說是五等親了,他們兩家恐怕隔了十等親也有,所以兩家聯姻並無問題。
「我當琥珀是妹妹,不可能娶她。」會要求他娶琥珀,果然跟爭權的事有關。戰之彧突然有些同情起身在美國的琥珀。
「叫你娶就娶,由不得你說不!」戰父不接受拒絕。
「不。」像是嫌父親的火氣不夠大似的,戰之彧涼涼地吐出拒絕的話。
「難道你不怕我會把你從繼承人名單裡剔除?」稍稍平撫怒氣,戰父提出利害關係,希望能迫使戰之彧屈服。
戰氏一族可是稱霸美國的華裔富商家族,其家族總資產甚至可以養個國家。若能名列繼承人名單上,就等於有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
不過,戰父可是徹頭徹尾的錯估了自家兒子。
「如果你真這麼做,我反而會感激你。」戰之彧無聊地大打呵欠,當初他就是想與戰家脫離關係,才會選擇在台灣建立戰國企業。
「你別傻了,我會順便連你的戰國企業都一併收回,看你到時要怎麼辦。」戰父輕哼一聲,以為如此就能堵死兒子的退路。
「父親……」戰之彧畢恭畢敬地喚著。
從對話開始,戰之彧第一次喚出父親二字,莫名地,戰父竟有種不妙的預感。
「你大概不知道,戰國企業與戰氏一族沒有半點關係,我沒用過族中任何一毛錢,你又如何能收回我的私有財產?」
雖然戰之彧的身份是戰家的少爺,但他在學生時代,仍是想盡辦法為自己儲下積蓄,而後又投入股票市場,靠著他精準的目光,這些年來倒也獲利不少,最後終於擁有足以使用的資金。
在那之後,他以自我磨練為由,提出到台灣創業的要求,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動機,更沒有人注意到他不曾使用族中的財產。
而這,便是戰之彧的目的。
「這怎麼可能?!」戰父難以置信地喊道。
「很抱歉不能如了你的心願。」
戰之彧口頭上說得抱歉,但語氣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氣得戰父牙癢癢的。
「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我一樣能把你的公司弄垮。」完全不顧父子情分,戰父開口就是威脅的話語。
「祖訓第一條,嚴禁內鬥。」戰之彧涼涼地開口道。
戰氏一族致富已久,家大業大的情況下,前人當然會擔心子孫為了錢財,而把家族搞得四分五裂,因此便立下這條祖訓,禁止任何侵害的行為。
若犯,族長將做出適當的裁決,以示懲戒。
很可惜的是,今代的族長並非戰父。所以縱使戰父再氣再嘔,也不能搞垮自己兒子的企業。
「我不會放棄的!」說完,戰父砰地一聲掛上電話。
望著被人切斷的電話,戰之彧突然有些感歎。
同樣都是親子關係,蘭父對於女兒是全然信任,為何他與父親之間卻必須這樣勾心鬥角?
或許該說,他們的相認本來就是個錯誤。
母親本是父親的情婦,兩人的相遇是因為父親來台洽公。當時父親已有家室,並育有一子,但母親仍不放棄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希望,硬是偷偷懷了孩子。
但現實卻不似母親所想的如此美好,母親並末因懷孕而坐上正室的位置,反而被正室踢出當情婦的好日子。
那時,母親想再墮胎已來不及,只好生下他。
直到他九歲那年,與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因意外過世,父親頓時失去繼承家業的兒子,而正室也在產下第三個女兒後,發現自己無法再生育,父親這才急急忙忙把他母子倆接到美國。
戰之或冠上了「戰」這個姓氏,卻也從此開始了他難以平靜的生活。
正室無法接納他與母親,處處刁難兩人;母親懦弱,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父親要的只是能繼承家業的兒子,自然無心在兩人身上;三個妹妹也因正室的煽動,與他疏遠,甚至仇視他。
語言不通,大人又無法依靠,使得戰之彧在適應新環境上,更加辛苦。
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戰之彧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告訴自己,最痛苦的日子都過去了。
第七章
隔天一早,蘭馥正坐在客廳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上的新聞報導。今天她休假,所以特地起個大早,想四處走走,順便散散心。
昨天的那頓晚飯,吃得蘭馥是心驚膽顫、食不下嚥,所以她才想藉機散心,順便想想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