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滇黔之界,矗立著一座不算險峻,但卻終年雲霧繚繞的山嶽。
世代居住當地的擺夷族,稱它為「靈山」。
靈山是擺夷人的聖地,山上有一座聖壇。除了居住在靈山裡的祭司們之外,沒有人可以步人聖壇之中。
否則,他們深信,聖壇所祭祀的神祇,會降禍於擅闖者。
於是,長久以來,靈山一直維持著它的寧靜聖潔。而身在俗世的凡人,只能住在山腳下的「靈山村」,瞻仰崇拜靈山裡的聖靈,編織著關於祭司們的傳奇故事。
日子一久,誰也弄不清到底哪個是故事、哪個是真實。只知道,住在靈山裡的祭司們,是最貼近神明,受神明賜予法力的一群人。
靈山裡的祭司們平日絕少步出靈山,通常只有在每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之中,才會出現在人群面前。
直到最近,某個祭司打破了這個傳統,幾乎每個月都會下山,到山腳下的靈山村遊蕩一番。
而且她還不是普通的祭司,是地位崇高的主祭司,又稱為「天女」
靈山上的祭司總共有十五位,若其中一位去世,則由後輩中挑選最具靈賦的人遞補上去。
然而,只有天女是世代相傳,由上一任的天女傳給她的長女。若無女兒,則傳給旁系族女。
依照傳統,每位天女都是十五歲繼承天女之位,十六歲便得挑選夫婿,孕育下一代的天女。
歷代的天女都具有一些神奇的天賦,是一般的祭司所不具備的。再加上祭祀時,只有天女會以白紗蒙面,因此更增添一股神秘的氣質。
天女所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地位。人們相信,天女正是神明派至人間的使者。
不過,這位天女很顯然跟大家所預期的不太一樣。
她現在正撩起裙子,躡手躡腳地跨過聖壇旁的矮土牆,看上去沒有半分主祭司的威儀,說她是個黃毛丫頭也不為過。
「咳嗯!」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在她身後響起。
苗馨兒暗暗吐個舌頭,跟著縮回跨至一半的腳,轉身面對眼前的老婦人。
「鳳婆婆早啊!」清澈的圓眸眨啊眨的,嬌俏的臉龐淨是無辜的神情。
鳳婆婆是聖壇的長老之首。聖壇共有四位長老,由最年長的四位祭司擔任。
他們主宰聖壇裡的所有人、事、物,也是天女的指導人。
「天女一大早,要上哪兒去?」老婦慈樣的微笑下閃爍著精明目光。
苗馨兒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只消她眼睛一轉,她就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在打什麼主意。
「沒事,隨便遛遛。」苗馨兒甜甜的笑臉上看不出一絲心虛。
老婦人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說道:「你現在的身份不比一般人……」
「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是要說:堂堂天女四處亂跑,成何體統,對不對?」苗馨兒接著說。
「既然明白,為什麼還要溜出去?山底下真那麼有趣?」從小到大,她早已苦口婆心地告誡馨兒無數次,可她就是不聽。
「鳳婆婆,自從我繼承天女之位後,日子就變得無聊得緊。人家只是想出門透透氣兒嘛!而且,人們又沒有見過我的臉,誰會知道我是天女?」苗馨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委屈。雖然從小就知道她將成為天女,但卻沒想到竟是這麼無聊。
尤其是最近,鳳婆婆他們一直在打算幫她找個夫婿,卻從沒人問她想不想成親。
以前眾祭司們總是親暱地喊她馨兒,現在卻連撫養她長大的鳳婆婆都只會叫她天女……她開始有點討厭這個頭銜了。
由於苗馨兒的娘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已去世,所以她對她親娘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她爹是何許人,只知道他姓苗。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是跟靈山上的祭司們共同生活,他們是她僅知的親人。
「這是天命,也是無上的榮耀,就像你娘、你外婆她們一樣。」鳳婆婆愛憐地拍拍她的肩,微笑道,
「學著適應,你的靈賦比你娘親更好,說不定,你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好的天女。」
馨兒的娘親早逝,造成天女之位懸缺許久,好不容易馨兒滿十五歲,才由她繼承天女的位置。
她一直記得苗馨兒出生的那一刻,整個房間內瀰漫著一股馨香,所以才取名為「馨兒」。
等她稍微大一點,大家又發現她具有預知危險的能力。她知道苗馨兒目前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她需要的是一把鑰匙,來開啟她體內所蘊涵的強大力量。
沒有人知道這鑰匙是什麼東西。可能是一個物體、一件事甚或……一個人。
所以,她才說苗馨兒有機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好的天女。
「鳳婆婆,我娘親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啊?我一直不懂,既然她是天女,為什麼會死得那麼早?」聽見風婆婆提起她娘,苗馨兒追問道。由於娘去世時她的年紀尚小,所以她對娘親的死倒沒有什麼特別難過的感覺。
「鳳婆婆老啦!這些陳年舊事也記不得了。」老婦人搖頭說道,眼中有一絲遺憾。
天女也是血肉之軀,也會心碎而死……只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不過,這些事應當隨著人死而湮滅,沒必要再提。
「我瞧鳳婆婆是不願說吧!」其實,她也只是隨口問問,既然風婆婆不願說,那她也不好追問。於是,她轉而說道:「鳳婆婆,我陪您回去用早膳,那麼您就可以看好我,不讓我亂跑啦!」
鳳婆婆滿是皺紋的臉龐露出微笑。這就是馨兒,貼心又善良。
「好,咱們回去瞧瞧有什麼吃的。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即將來臨。等祭祀大典結束之後,我們得加緊腳步,替你覓個如意郎君。你的年紀早超過選婿的年齡……」
苗馨兒即將年屆十八,老早超過天女該成親的年紀。可是,每回祭祀大典時,鳳婆婆讓她瞧的那些男人們,她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於是,婚事就這麼拖拖拉拉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