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賞地看了她眼,茂巴兒思慢吞吞又吸了幾口煙,將鼻煙袋收回腰上,弄好了一切才道:「為了我自己,我恨綽和爾,也厭惡大汗……如果帶你去見大汗,說不定綽和爾能強迫大汗將你送他。大汗老了,失了民心也失軍心,各部族長早想擁綽和爾取代他了,所以只好委屈你,在這種鬼地方自生自滅。漢人不是有句話:『塵歸塵,土歸土。』你不過是適得其所。」
他說來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那是下定決心要除去一個生命,絕不心慈手軟的神情!
「為什麼恨綽和爾?」君清姮蹙緊了眉心,生死是天命,卻也不想死。
「告訴你也無妨,二十年前我爹娘所住的村子被綽和爾的父親侵略,那是個漢人的屯墾區,官府卻不肯多花一分心思來救援,我爹當然戰死了,我娘因為貌美而被賞給了一名干夫長,那時我娘已經有我了,才忍辱偷生活了下去,要我認仇人為父……我能不恨嗎?」低聲說道,他冰冷俊顏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那又關我什麼事了!」君清姮沒好氣地瞪他,為什麼這些恩恩怨怨再牽扯上她?
「沒法子,誰要綽和爾對你動心了?要不你本可保住小命的,別太怨了!」輕聳肩,他看來一徑無所謂,這副樣子不知騙倒了多少人。
「你的意思是……要用我來慫恿大汗滅掉綽和爾?」君清姮恍然大悟,對他陰狠的心計,不覺渾身一陣惡寒。
笑著一頷首,茂巴兒思讚道:「你倒聰明呀!君小姐。沒錯,若綽和爾沒對你心動,我就帶你去見大汗;而他現在愛上了你,我就只好用另一個方法……不過,結果並不會有所改變。我要的不只是答札族全滅,我要他們兩敗俱傷。」
「然後你坐擁漁翁之利……」打個寒顫,太可怕了!人命於他而言只是棋子,不具任何重量。
「可是綽和爾並沒有愛上我……他只是將我視為一件物品罷了!」
她急急的否認他的說法,希望能讓他改變心意,將自己送到大汗那,這樣她就能阻止綽和爾與大汗間的爭鬥了!
「他連答札一族的信物都給了你,還叫沒愛上你?」摸出那柄小玉劍在她面前一晃,他惡意地嘲笑著。「君姑娘,我很清楚你在打的主意,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是三歲小孩任你要弄。」
「可是……如果我死了,大汗怎會相信你的說詞?」君清姮不死心地掙扎著。
「你似乎忘了那個小宮女,她不能當證人嗎?還有我,身為綽和爾的副手,自然對他所做的勾當一清二楚,沒理由不信。」茂巴兒思早已策畫好一切,胸有成竹地堵回了君清姮所有的話。
「雨竹還活著?」不由得一喜,她一直很關心雨竹的下落,又不願向綽和爾詢問,直到此時才總算放了心。
「活得可好,她是我的證人呢!」狀甚無趣地摸摸鼻子,他朝她一攤手。「這兒是草原與瀚海的交接處,沒有人煙……咱們來賭賭運氣吧!」
「怎麼賭?」提防地瞪著茂巴兒思,她又騎馬退了二步。
對於君清姮的舉動,他毫不客氣地嗤笑了聲:「假若我要搶你的馬,你躲也躲不開。放心吧!馬就送給你,不過……」自腰上抽出一條手巾,揚了揚遞給她。
一看到手巾,君清姮突然想到彩布,想到耶慕達大會與那枝暗箭……
「是你射傷綽和爾的!」
先是一怔,他接著露齒一笑道:「你果然聰明,莫怪綽和爾會對你動心。」
聽他間接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她的神情更加凝重了……雖明白綽和爾絕不會在茂巴兒思手中失敗,但他無疑是個可怕的敵人,讓她不得不擔心。
「別再擔心別人了,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吧!來!」將手巾硬塞入她手中,他令人發寒的笑意更加擴大了。
「你要我怎麼做?」瞪著手巾,她直覺肯定茂巴兒思又有駭人的打算。
「就說賭了,你將雙眼蒙住,隨意放馬走個五千步再取下手巾,看看運氣如何 !若好運些選對了路,大概三二天便能遇著人,否則……」一攤手,他笑得好無奈。
心寒地望著他,君清姮一咬牙用手巾蒙住雙眼……賭就賭吧!最多不過是死而已,反正她打出關以後,就與死相去不遠了。
「對了!明妃的墓稱『青塚』,你似乎頂喜歡她的。正好,這片草也是綠的,你要沒走上瀚海去,死在這草中也算『青塚』了。」
漸行遠去,茂巴兒思惡意的笑諷聲,依然緊隨。
「青塚啊……」低歎一聲,她還記得綽和爾允諾過要帶自己去看昭君清姮墓的……只怕早忘了吧……
他連這種小約定都不復記憶,怎麼會是愛上她了呢?不禁暗嘲茂巴兒思會錯了意,心中的苦澀卻無法掩蓋。
如果可以,她會相信綽和爾真如他所說的愛上自己……只是……唉——
第八章
離落日有一段距離的水源地畔,一個蒙古包孤零零地在草原中、羊群裡,一名蒙古族少女蹲在湖邊,正在汲水準備煮飯。
突然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歪頭看看遠方,對蹲在腳邊的牧羊犬道:「嗯!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汪,汪!」懶洋洋的搖搖尾巴,牧羊犬換了一邊趴下。
「哦!沒有是嗎?那我大概聽錯了。」她點點頭拿著水桶站起身。
才往蒙古包走了數步,她突然停下腳步,側耳細聽了下,低頭對緊跟在身側的牧羊大道:
「一定有聲音,是馬蹄聲,上頭似乎有騎人。」
看了看她,牧羊犬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往西邊跑了過去。
少女也放下水桶,吹聲口哨,叫一匹棗色馬,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跑了大約近十里路,終於看到遠方有一點小黑點,牧羊犬不停對黑點狂吠,少女加快速度趕了過去。
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少女總算看出來是一匹駿馬,上載著一名穿著紅色、滾有白貂毛大衣的美麗女子,她的長相並非是蒙古人,看來十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