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否告訴我,老爺是個怎樣的人呢?」這些天她不停在猜測,膽小如鼠她已擔心到睡不好覺了。
「依你看,我是個怎樣的人?」他溫和地笑問。
認真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她老實道。「很溫柔、好脾氣,不然就不會陪黑兒玩了。」
輕輕頷首,男子站起身理了理衣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我就是你口中的『老爺』——兵部尚書傅雨村。」
第三章
「爬過去!快爬啊!」小女孩嬌嫩甜美的聲音,愉快地飄蕩在美麗庭院的一角。
水池邊,三四個孩子正興高采烈的玩鬧著,幾乎清一色是男孩,共同拱著一名美麗的小女孩。
「你這只蠢狗、笨狗!叫你爬呀!」小女孩吸起了嘴,小腳使勁踢著一個趴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快爬!爬!爬!爬!」其餘的孩子跟著起哄,或打或踢著小男孩。
他修長的眉緊緊蹙在一起,低著頭不吭一聲,默默承受孩子們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然而,他跪在地上的雙腳、支在地上的雙手都不住地在發抖。
見他石像般僵在原地,小女孩大是不快,腳一跺、嘴一扁,發起嬌喔來。「你真討人厭!本格格不想再見到你,趕他走!」
聞言,小男孩不由心下一驚,抬起頭望向滿臉不快的小女孩,不自覺地心軟了:「你別氣啦!我學狗爬就是了。」
說著,小男孩便像只小狗般,乖乖的以四肢行走,強忍滿腹的屈辱,鑽過了其餘三個男孩的胯下。
小女孩樂得拍手大笑:「來!叫幾聲來聽聽!」
「……汪……汪……」小男孩俊秀白皙的面孔漲得通紅,卻還是順了小女孩的意,學了狗叫幾聲。
這令孩子們更加愉快,哄笑一片,傷人的字不斷冒出,狠狠打擊他的自尊心。
要不了片刻,小女孩又嫌無趣了,水靈靈的眼眸一轉便命令:「我不要你學狗爬了!你當馬!」
語畢,她毫不客氣的爬到他背上,對一旁的人道:「大毛、二毛,你們一起騎吧!」
「那我呢?」被排除的小男孩不悅的指著自己問。
「你是馬伕,去找個小樹枝什麼的來趕馬。」
點頭之後,三毛領命而去。
「我不能背三個人……」被小女孩當馬騎的小男孩緊張的開口。
小腳用力往他的腹側一踢,小女孩嬌蠻的道:「住口!你只是一匹馬!」
「可是……呃!」一聲悶哼,大毛、二毛已跳上他的背,殘忍的要他年幼的身驅承受三個人的重量。
他才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哪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壓力,四肢不由得一軟,整個人重重的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著。
這一來,當然也掉到了三個孩子,令小女孩勃然大怒。「笨馬!沒用的笨馬!蠢!你一個小小的縣官之子,竟敢弄疼我!我非跟阿瑪說,讓你爹立即革職查辦!」
「紫柔!樹枝找來了。」正當此時,三毛抱了一些粗長的柴枝過來。
紫柔格格一把奪過一枝,沒頭沒腦的往小男孩身上抽打。
「你們也來打!漢人打死也不可惜!」
大毛、二毛、三毛對看了一眼,便各抓了一根柴根,使勁抽打小男孩……
「碰!」的一聲,紫檀木的書桌倒在地上,筆硯摔了一地,公文漫天飛舞。
僵直了身子坐在椅上,傅雨村粗重的喘息著,對翻倒的桌子及混亂,視而不見。
隱隱作痛……夢中的每一下抽打真實得令全身他發疼,那段日子他是如何忍下的?而他,又為何會如同著了魔似,一心戀著那驕蠻、殘忍的紫柔格格,至今難忘?
長著厚繭的大掌往臉上一抹,拭去滿臉的冷汗,呼吸已漸恢復了平緩……
「老爺!您怎麼了?」房門突地被打開了,君茗香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迭聲的問。
傅語村冷眼望她,那張柔美的嬌顏,總是一再令他想起紫柔格格……
上天為何愛捉弄人,讓茗香莫名奇妙的出現,揭開他心上的傷疤。
「沒事,你過來把東西收拾收拾……」垂下眼,他嘶啞地低聲道。
該忘了,早該忘的,那都是十五年前的陳年舊事了……
「是!」不敢多問,茗香急急忙忙的跑過去,著手整理散落一地的物品。
她雖看到傅雨村臉色蒼白難看,但到口的安慰和疑惑卻哽在喉中,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我睡迷糊了,不慎翻倒桌子,你可別對別人說。」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傅雨村主動開了口。
當然,他的話只有一半是事實,是為了試探茗香會有何反應。
聞言,茗香認真的看著他,連點了好幾個頭道:「我不會說的,請老爺放心。」
「嗯……」聽了她的回答,傅雨村應付的應了聲,心下有些失落。
茗香終究不是紫柔呵!她溫吞善良,沒有任何自我可言,紫柔卻是不同的……偏偏,他的心就是為了紫柔而躍動!
「老爺!茗香可是說錯了什麼?」發覺他神情不尋常,她怯怯的詢問。
朝她揮了揮手,他平淡的道:「去找佟西陵過來,你下去吧!」
遲疑的望了他的眼,茗香不知打哪兒的勇氣,她脫口便道:「老爺,茗香很像那位叫紫柔的姑娘嗎?」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傅雨村微微一愣,沒能立即回答,目光灼灼地定在她身上。
「對……對不住……茗香……逾矩……多嘴了……」聽不見他回答,茗香已先結結巴巴的道歉,一個躬身便要跑走。
「站住!」他連忙喚住她,就見她如受驚小鳥一般僵住,連後頸的細發也像要立起。
「回來!」放柔了聲音輕喚,他真怕哪天茗香會被嚇死,她的膽子有沒有鳥兒大?
戰戰兢兢的回過身,她一步一頓的朝傅雨村接近,小臉上寫滿恐懼。
「坐下。我有話同你說。」長指比了下一旁的椅子,他溫柔平淡的聲音,更添了一抹小心翼翼。大眼眨了眨,茗香無措的看了看椅子,又望了望他,直覺想開口謝絕,卻在觸及他的目光後,退縮了回來,乖乖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