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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她所在意的,不過是「主子」兩字。

  無論他是好是壞,只要他是主子,她便會討厭他、唾棄他、疏遠他,若讓梅媻姍瞧見他手上這本《幽魂淫艷樂無窮》,只不過是加上一些些的鄙視,那對兩人間的關係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聽見梅家小四均勻的鼻息傳來,讓梅舒遲也跟著睡意湧起,合上眼,才想小歇片刻,卻被拉入更沉的夢境中,回憶。

  回憶那段小粉娃頭一次轉身背對大男孩的夢。

  回憶那時小粉娃頭一次喚他——

  主子。

  第五章

  十歲的小粉娃,像顆膨鬆松、熱呼呼的白軟包子,圓潤有彈性的雙腮總在練完武之後像撲了層薄薄胭脂般,白裡透紅的,看起來可口極了。

  一柄薄利匕首斜繫在小粉娃的腰間,小巧武靴踩著輕功,支撐著略顯豐腴卻不笨重的軟軟嬌軀飛竄在花圃內的「井」字小石。

  「小陽笨師弟!追不到!追不到!」跑跑胞,還不忘回頭朝遠遠落在身後狼狽喘氣的男孩挑釁,兩指勾住唇角,一扯,做出爆笑鬼臉,粉舌一吐一收,明擺著給他下馬威,然後很不淑女地擦腰狂笑,繼續邁步飛奔。

  「臭小師姊!有膽停下來再陪我練一套劍法——」很喘很喘的聲音用盡最後一絲真氣仰天長嘯,聽起來卻很像悲鳴。

  「誰理你呀!我要去找小遲哥了!不陪你浪費時間!」

  「臭小師姊!你又找他——」

  咻咻,包子軟軀消失在綠葉繁繁間,帶著身後一長串的落敗咒罵及「下回我非把你打成破包子」的無用威脅,小粉娃樂歪了,向來在拳腳劍法上全輸給小陽笨師弟,獨獨這項輕功草上飛就是讓小陽笨師弟望塵莫及,只能捶胸頓足地目送她大姑娘飛遠。

  輕功,真可謂是武林第一絕學,連三十六計中都將「走」給視為上策,哈哈,只要這項功夫練得爐火純青,天底下還有什麼拳法招式可以傷她一根寒毛咧?

  系成辮子的黑緞長髮在她腦後迎風飛舞,伴隨著張狂的嬌笑聲,笑歸笑,小粉娃可沒忘記自己前些日子才扛起來的護師工作,腳步沒停,準備上工去。

  十歲,還是個娃兒,要是用來當童奴是綽綽有餘,但要拿來當護師,似乎還嫌不夠火候,可是她跟爹爹一塊賣到梅莊,梅莊自是不做賠錢生意,讓一個已經能洗衣拖地的小娃兒還賴在莊裡無所事事,光吃閒飯,成天跟著三主子纏來膩去,不過在管事準備讓她學著奴僕分內工作之際,有人卻替她擋了下來。

  「無妨,雖然還小,但讓娃兒跟著我邊練邊學,也好過鎮日無事,我瞧娃兒的拳腳俐落,跟著我行商談生意,算是……護我這奸商的生命安全吧。」

  那時,大男孩在他大哥面前保薦她擔任他的貼身護師,雖換來他大哥蹙眉不悅——他不放心將愛弟的性命交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手上——但他也無法拒絕三弟提出來的要求,因為大男孩幾乎不曾要求過任何事,沒理由頭一回的要求就被做哥哥的打回票。於是,他大哥很勉強很勉強地點頭同意,只是附加但書,若大男孩受到絲毫傷害,他會拿出當家主子的威嚴,將小粉娃給撤換掉。

  對此,大男孩只說了一句「我信她能做得到」,讓小粉娃心裡甜甜暖暖的,因他對她的信任。

  他的信任,她不想辜負。

  生平頭一回被人如此看重,甚至將自己的安危全交付給她,擔子很重,卻讓她充滿欣喜。

  愉悅的心情讓她步履更輕快,不一會見工夫便飛奔至菊花園圃裡,找著了大男孩的身影。

  她正值發育快速的年歲,可怎麼努力也比不上大男孩抽高長壯的速度,短短幾年大男孩已經長到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構得著的頎長身高,像伸長了手臂也觸摸不到的蒼穹一樣,好高好高。

  小粉娃討厭兩人之間越來越遠的無形距離,不理會他正微彎著身軀,將注意力全投注在一朵火紅似焰的赭菊,她靈巧地踩過圍欄,朝他背脊飛撲過去,瞬間拉近兩人的距離。

  「小遲哥——」包子身軀服服帖帖地整個嵌合在他背後。

  喀!

  怪異的骨頭移位聲很清脆地自大男孩腰幹間傳來,小粉娃明顯地感覺到雙臂緊攀的男軀僵硬不動。

  「小遲哥?」她偏頭看他。剛剛那聲「喀」是什麼聲音?

  大男孩雙眸緊閉,好似在忍耐痛楚,半晌,才發出壓抑疼痛的淺笑。「娃兒,下來再說。」一字字都像咬牙。

  她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沒多說什麼,趕緊滑下他的背,而大男孩只是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直到另一聲「喀」響起,他才挺直了身,臉上的痛苦稍稍緩和。

  抬眼就瞧見小粉娃站離他有些遠,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好像明白自己做錯事,卻又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窘困,茫然無助地覷著他。

  「過來些。」他向她招手。

  「你要罰我嗎?」她戒備地問。

  「罰你什麼?沒的事。」只是要同她說,以後別毫無預警地撲到男人身上,一方面是這種撲法很容易害人折傷腰,另一方面是……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該學著些男女之別。

  「爹說,主子一拉下臉,就是要罰人,可你罰我之前,要同我說,我做錯了什麼。」她還是很謹慎,黑靈靈的眸眨也不眨地瞅著他,好似想看出他要怎麼處罰她,她好趕快想些應對之策。

  「我不罰人的。」他保證。

  「可是你的臉色……」不像平常的小遲哥,她低聲嘟囔。

  「我閃到腰了。」對一個年輕的男人而言,閃到腰是種羞辱。

  「嗄?」小粉娃瞠目結舌。

  「很疼。」大男孩在她面前也沒打算強撐什麼尊嚴,坦承道。

  「是因為我——」罪魁禍首指著自個兒,算來還有些自知之明。

  大男孩點點頭,右手掌輕撫著仍泛疼的龍骨。

  「小遲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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