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星海把頭搖得波浪鼓似的,半點沒開口打算。
"說嘛!說嘛!"不死心地纏著星海直問,她索性遮住耳朵閉上眼,裝聾作啞。
死都不告訴任河人,她適才覺得,爹或許喜歡上了後娘。說不定,比喜歡娘更喜歡。
"那是絕不可能的!"不自覺大叫出聲。
星河聽得一頭霧水,滿臉迷惘地望向她。
真不知今日吹什麼風,怎麼大夥兒全莫名其妙的?
"庸醫!沒用的飯桶,"暴怒狂吼直吹向抖得快散的老大夫身上,他支撐不住地坐倒。
"來人,捉進大牢聽候發落!"下一刻,兩個健卒帶走幾要昏死的大夫。
房中,只餘下怒不可遏的婁宇衡與睡在床上、容顏死白的申漓,諷刺著窗門上的大紅喜字。
再招來奴僕收拾好地上被砸得粉碎的物品,他如石像般坐倒床沿,怔怔凝視申漓失去生氣的面龐。
巨掌輕撫上吹彈可破的粉肌,指尖上感到一陣冰涼。
她整整昏迷了六日,雙頰微有凹陷,身子更顯纖細。
而六日來,婁宇衡一直沒放棄喚醒她。
找遍京城所有名醫,甚至重金請來國內頗富盛名的醫者們,結果卻令人失望至極。
昏迷的人兒仍未醒轉,他受夠了千遍一律的說詞,大牢中很快關滿了大夫。
他沒放走他們的打算,今日終於關入了享譽全國的"賽華陀",心不禁冷絕。
濃眉輕蹙,默眸罩上戾氣,他喚來侍從冷酷地下令。"告訴那群蒙古大夫,假使沒人醫得好王妃,本王爺每日斬一顆庸醫腦袋來示眾!"
侍從面無表情地領命而去,卻在門邊叫人給攔住。
來人朝他溫和一笑,轉向婁宇衡道:"你還是一般火爆,上回大嫂病逝,你已砍了二十個腦袋。這回,我可不答應你這麼做。"
"司徒兄?!"愕然望向來人,婁宇衡猛然起身。
不可置信地上前察看好半天了,他仍不肯相信,來人是好友--謹王爺司徒連。
京城中雖未有消息走漏,貴族王侯可人人知道,謹王爺已失蹤年餘,加上王爺之妹司徒小姐早已不在府中,這一年來謹王府正唱空城計呢!
正因此他才未能求助於司徒連,關了一群無用庸醫。
"瞧你傻的,當然是我。"捶了拳婁宇衡左肩,司徒連美麗容顏上,笑容燦爛。
"你……能救阿漓嗎?"確定是司徒連本人,婁宇衡省去所有問候,直指重點。
他等不了了,就算申漓醒來後只會惹他生氣,也非要她醒來不可!
不答,司徒連上前替她把了脈,臉色微有沉重。
"不成?"婁宇衡危險瞪著他,只要回答不合意,肯定不顧一切也將他一併關入牢。
"也不是……"安撫性地朝婁宇衡一笑,司徒連放下申漓瘦到骨頭微凸的皓腕。"咱是好兄弟,就不客氣問一句,婁兄對新嫂子……有何感受?"
"問這何用?"防備地睨他眼,婁宇衡不欲回答。
並非是因提防司徒連,他們一向有話直說,而是這些日子來他仍摸不清楚,自己對申漓到底是何感覺。
一度氣她是沈三采的破鞋,滿心只想恨她、欺侮她。幾次相處後,他叫她的靈敏、聰穎給吸引。
那和對芸娘的感覺並不相似,除了相同的一絲寧和外,更多了甜蜜及些微酸楚,使人無可自拔地深陷。
在她質疑芸娘的忠誠時,他突如其發的怒火超出所想。如今想來,並不全為了替芸娘不平、不捨,似摻了私心在裡頭。
就算已梅開二度,她不可能清白如昔,但在她心底仍只有一個人--何小鐵。
換個角度來看,她是最癡心的女人,一生只愛一人。
面對婁宇衡毫無善意的回答,司徒連好脾氣地笑道:"嫂子就算醒來,也有三成機會失去記憶,她或會忘了你……婁兄不介意?"
婁宇衡神色複雜地凝望司徒連。"救醒阿漓。"最後,他丟下話,轉身離去。
長歎口氣,他抬起右手猛盯著瞧,炯炯有神的黑眸此刻混濁有若黑水池。
忽地!他左手一翻握上一柄匕首,刺落……
"王爺!"剛好路過的向總大吃一驚,衝上前去扯過主子鮮血直冒的手。
上頭仍直挺挺插有一柄匕首,刀刃穿透婁宇衡形狀甚優美的手掌。
他面無表情地任向總拔刀、止血,俊顏有若雕像。
"王爺,您這是……"勉強止住血,向總掩不住關懷,卻又不方便詢問什麼。
看向他,婁宇衡唇角牽動了下,話到口邊卻出不了。
想問向總是否恨著婁家人,他才是真正的婁家長子,慶王爺原本該是他的。
而今,他只因母親出身微賤,又與父親無任何嫁娶關係,成了慶王府管家,當了弟弟的僕人。
換做是誰都不會甘心吧!
然而多年來,他對慶王府盡忠盡力,無分毫怨言,安分守己地當個傭人,服侍以某種意義而言奪去他一切的人們……婁宇衡問不出口
而芸娘,一個美得出塵絕世的女子,她的性情正如外貌,天真純淨無限美好。
這樣的兩個人,會一起背叛慶王府和他們自己的身份嗎?
不可能的。自嘲一笑,婁宇衡感到自己多慮了,不該叫申漓給左右心思。她只是個什麼也不瞭解的外人。
"向總,我沒事,只不過打了女人,心裡……多少過意不去。"收回手,神情已恢復平靜。
"王爺,小的以為錯在王妃不在您。"
笑著一搖頭。
沒人明白他心中的愧疚與淹沒他的心疼。
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如何看待申漓。
真的已經失陷了嗎?
第五章
不知該氣或怎麼,第二日一大清早婁宇衡被兩個看來均滿腹心事的女兒分別約了面談,滿懷擔憂下他仍先到申漓房中,卻已不見司徒連身影。
先是呆愣,他立即在桌上發現信紙,裡頭稍嫌纖弱的字條勾起漫天怒火。
極端不負責任的司徒大夫如是說:
"婁兄,小弟想到要事未辦,先行離去不作告別。貴府大牢中一百五十一名大夫,小弟斗膽替婁兄放了,感謝之情不必大熾,小弟擔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