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則極敷衍地笑著。"不討厭。"
理解地點著頭,婁宇衡苦澀道:"是嗎?正巧,後娘她呀,也十分不喜歡爹。"
"才不信呢!"兩姐妹異口同聲道。
拍撫了下兩人頭顱,婁宇衡端起碗又聞了回,才小小嘗了口--還可以。
"這是誰做的!"他不相信兩個年紀幼小,又嬌生慣養的小女娃做得出這碗湯。
更奇怪的是,這碗湯自香味、色澤到口味均與芸娘分毫無差,更不可能是兩人做得出的。
"向管家。"星河老老實實答了。
"他?"婁宇衡滿面驚訝。
星海偎上前,興奮期待地問:"爹,味道和娘的一樣吧!"
對!就是特意熬了一模一樣的湯,要喚回爹對娘的思念。
"嗯……一模一樣……"又喝了口,心下一片悵然。
見父親默然無語地喝完湯,面色深沉地放下碗,陷入沉思,星河、星海不安地對望。
"爹?你不會忘記娘對不對?"深吸口氣,星海帶點怯懦問道。
靜默半晌,婁宇衡才歎口長氣。"爹不會忘記娘的,可也沒法忘了阿漓……"
"我們也不討厭後娘,可咱們怕您忘記娘。"
愛憐地搓揉兩女兒如絲黑髮,心下湧出歉意。他太少注意兩姐妹的感受,總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他虧欠她們的不只是關懷,還有父愛。
想開口說些什麼,忽地腹部一陣翻攪疼痛,似有千萬柄利刃同時在他腹中穿刺。
"呃!"彎下身,這種痛與尋常腹痛不同,倒勾起他心底久遠前的記憶。
身為慶王府繼承人,為了怕有歹人下毒,他自小在飲食中都會放上一些毒藥,好讓身子習慣,而不致被毒死。
初時,他時常痛得滿地打滾,哀嚎得聲音都嘶啞,烈一些的毒,也曾讓他痛苦了二個晨夜。
有毒!是他唯一的想法,目光盯在桌上碗盅……果然向總仍是恨著他的。
"爹……"星河尖叫,慌得不知所措。
"住口別吵!"往妹子頭上一敲,星海也是急得手足無措,但她試著想扶起父親。
推開女兒,他跌跌撞撞後退,腳下不慎被椅子絆了下,整個人狼狽跌坐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去找向管家,"星海當機立斷,對星河喚道。婁宇衡痛心看著二女兒慌亂跑的背影,深怕向總會連兩個孩子也不放過。
他死,無所怨尤,虧欠向總的一切,他心甘情願用生命償還。
但他不能死,兩女兒孤苦無依,他如何放得下?
萬一向總一不作、二不休連兩人也一併除去,他是死也不會瞑目的!還有,申漓……尚來不及對她說出的愛意,豈能就此隨他而逝?
"爹!向管家就快來了……"星海強忍淚水,輕柔地安慰父親。
豈知這一切正是她所信任的"向管家"的傑作?
深吸口氣,他堅困道:"乖孩子……別……別信任……向總……"
"為什麼?"她大惑不解,以為父親糊塗了。
"他……他是……爹……的大……"語未畢,喉頭忽覺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爹!"星海淒厲地尖叫,上前要扶他。
推開女兒,又是一口血湧出唇畔血色異然艷紅,讓人感到不祥。
第三口血又將湧出,他趕在之前連點幾道大穴,護住心脈,就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下了……
昏迷前,他隱約聽見女兒的哭叫聲,卻無力安慰她,只能含恨陷入無邊黑暗--
第九章
當星海、星河被僕人領來時,申漓正在窗邊發呆。不可避免地叫兩隻小兔子似的人兒嚇了跳。
"後娘!"一見著她,兩姐妹異口同聲地喚道,淚水一連串往下掉。
"怎麼啦?"忙拿手絹替兩人淨臉,不安直湧上來。
若非到逼不得已,走投無路,她知道兩姐妹萬萬不會找來。
"爹吐了好多血……"哽咽不已,星河泡泡的大眼似隨時會湧出一缸淚水。
"向總……不見了!"星海控訴地泣吼。
聞言,申漓渾身一震,站立不穩地跌坐回椅上。"向總真的復仇來了……"
沒放過她的輕喃,星海疑惑的問道:"復仇?為什麼?"
"先不提這,你們的爹現在怎麼了?"但願他還活著,她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他。
她真的愛著他,已不容否認了,無論這些日子來怎麼努力要遺忘他,都做不到。
何小鐵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無足輕重--她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次只念著一人,裝不下第二個。
"爹昏迷了三日,那一群庸醫啥也作不了!"星海吸吸鼻子,小拳頭憤憤地捏起。
"庸醫?"
"是庸醫嘛!全關進大牢去了,省得危害世人。"星河冷聲道,那神情像足了婁宇衡。
只能苦笑,申漓想起婁宇衡也是這麼對待那些大夫,還真同情他們。
撇開這個不談,申漓道:"你們要我怎麼做!"
問題一出來,星河、星海可呆住了,愣愣地對望好半晌,才由星海不情願道:"你不回慶王府嗎?"
事實上當日在找不著向總後,她們頭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申漓了,要不是面皮薄又愛逞強,早在三日前她們就要來找她了。
"不是不能,但你們的爹……又怎麼想呢?我不求他忘了大姐,但我希望他只愛我一人,這可行嗎?"她淡淡地分析,儘管內心巴不得立即飛奔到他身邊,但過往的回憶今她駐足不前。
她知是強求,但這回的情路,她受不了任何打擊。
"你太過分了!"星河氣得大吼。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等問題!是存心要爹等死嗎?
淒楚一笑,申漓幽幽開口道:"知道這太……算了,我暫時同你們回一趟慶王府。"
"暫時什麼意思?"星河質疑。
"待慶王爺一醒,我就離開。"而後她要離京,到大江南北遊歷一番。
她不願再讓"女人"的身份束縛了,不想在情路上繼續跌跌撞撞。
是愛著婁宇衡哪!但他不愛她,不是嗎?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將生命再浪費在思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