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申浞仍不肯放過她,伸手往她耳垂撫去,存心撥撩她情愫。她慌張側首躲閃,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下臉紅,那真是太不合禮教了。哪知卻一頭撞進他懷中,給牢牢摟住,逃也逃不了。
這當兒,沈將軍有點兒沉不住氣,紅潤雙頰染上黑氣,牛眼大大睜如銅鈴,額上鼓起條青筋,太陽穴劇烈跳動。若非賞識申浞,他難保不會動手打人。
申浞理所當然瞧見他的神色,仍滿不在乎地逗弄申書苗。他就是存心要羞辱沈將軍,壓根兒不願順著申望貴的意娶某位沈府小姐;此外他還有個秘密任務,由皇上親自下旨,不多久沈府將有大禍,他萬萬不會去淌這混水。
「申兄,你真有膽量,帶了個『少年』來咱們這兒。」沈三采過分尖細的聲音突兀冒出,滑膩膩的目光膠著於申書苗身上。他早已認出她是二年前那大雪夜,教申浞橫刀奪愛的「少年」。萬萬沒想到,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嬌娘,原本也該是他妻子。
「相公,大哥向來膽大妄為,啥事做不出?」沈三采之妻冷冷一笑。停了下,又酸溜溜道:「只怕你是妒嫉沒大哥的好福氣,要到個天仙少年。」語尾綴以數聲冷笑。
沈三采瞬時漲紅臉,滿是秘密被揭的憤怒,一時說不出話來。沈將軍老臉更加陰沉,他凶狠地一瞪兒子,又望向申浞道:「申大人,你今天特來與老夫過不去嗎?」
「那倒不,就不明白將軍要晚輩效勞嗎?」並不放開申書苗,反倒押著她與眾人打個照面。心下雖是老大不爽,她卻露出甜美笑靨。
「進去說,站在門邊豈不怠慢貴客。」沈將軍慇勤招呼,一雙眼卻直往申書苗身上飄去,心下大大讚歎。
京城中,權貴豢養變童並非奇事,閒來無事時甚至會比較誰家變童真正是絕色,而樂此不疲。沈將軍本身不好此道,然他兩個兒子卻沉浸於此,甚至被人封了什麼「四大公子」之號,那四人中倒有二個是他沈某人之子。至於「四大公子」之首,就是申浞。如今見來,可以明白河以申浞能得此稱號。
那位「少年」看來美麗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雖身著女裝卻不覺突兀怪異,反倒賞心悅目得很。只是,他今日有意與申浞說親,此一舉動不擺明同他過不去?捺不住,肝火直衝上來。卻又礙著面子不肯發作,只得狠瞪申書苗一眼。
發覺沈將軍惡狠狠的目光,申書苗作勢瑟縮下,躲至申浞背後。她沒料到沈三采還記著她,並仍以為她是男子。忍不住好笑,又一陣反胃。
兩年前的會面,她已知沈三采是個風采不彰的男子,怎知如今看來,更糟於以往。長臉更加長、雙頰更凹塌、就一雙眼特別圓大,射出有氣無力的滑膩目光。整體來說,還真如小鬼般嚇人。「唉!沈家小姐不會也生成這模樣吧!」輕扯申浞衣袖,她壓低聲問。
回應的是幾聲愉悅低笑,他以扇掩口道:「怕要令你失望。」
「失望什麼?」她臉一紅,神情忸怩。他大笑出聲。
「笑什麼?真是討人厭!」跺腳,她噘嘴不快。沒料到心事被揭穿的如此快,那瞬間她確實希望沈小姐是個母夜叉,至少別比她好看。要不,申浞說不准就撇下她了。當然,她明白遲早有那一天,但也別來得如此快。雖並不深戀他,心思倒已跟著他了。和他在一起,多一刻是一刻,且她也打定主意,至多三五個月,她要再次逃離申浞,不再回來了。或許會到塞外或是西方,要不,下南洋到海外去也成。總之要遠離申浞,永不見面了。
「又神遊何方了?」長指輕彈她的眉心,喚回其神志。才發覺早已進了大堂,又是一陣羞赧。「沒,你不說我是女的?」轉移話題,她笑得尷尬,卻也真的疑惑。
「想讓沈三采更傷心。」斜斜唇角,很是不懷好意。
「很厭惡他?」
不語,面無表情。
看出他的不在意,申書苗偷偷一望沈三采。正巧他也朝她望來,四目交接,沈三采露出涎笑。申書苗一皺俏鼻,將小臉又藏至申浞背後。
原來有人可以笑得像條蛇似的,令人自腳底寒至腦門,五臟六腑翻湧不快。
「奴!你不會拿我當擋箭牌吧!」杏眸一轉,她求證般問。
「天機不可洩漏。」他莫測高深一睨她。
啐了口,她老大不快道:「什麼鬼天機!」十之八九她準沒料錯。
安撫地摟摟她,申浞便與沈將軍高談闊論起來,似乎將她當成空氣。然而一雙手,仍用以霸道之姿,緊摟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
幾次試圖掙脫不果,申書苗頗有怨氣地借申浞折扇的一瞬間的遮掩,一口咬上他的頸側,聊表怒火。申浞連眉毛也沒動一下,神色如常地與沈將軍繼續談笑。
***
很難確切知曉過了多久,一時辰或更久,申書苗悶極,幾要應周公之邀喝茶談天去。
突然間,身子凌空而起,當下將她嚇醒,驚疑不定地睜大眼四下張望。這才明白是被申浞打橫抱起。
「吵醒你了?」頭頂飄來低柔語音。
望去,她羞愧道:「對不住,我睡著了。」
「無所謂,你是該休息、休息。」意有所指,英挺眉宇間一片邪氣。
迷惘凝視他,尚且純真的小腦袋並不瞭解他的語意,只隱隱明白那非隻字面上之意。
想開口問,欲叫他時眼神止住。就見他往左首望去,道:「沈將軍,與你借個睡房。」不似請托,倒像命令。
「不了,我不想睡了。」忙阻止,掙扎著要下來。天!原來他們仍在大廳上!羞死人了!臉蛋不爭氣地漲紅。
「那也罷。」並不堅持,申浞抱著她又坐下。
沈將軍從頭看到尾,可捺不住氣粗聲道:「申大人!老夫敬你為朝廷命官,你卻一再羞辱老夫!這豈不罔顧倫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