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呵欠,申書苗回首問:「詠長,我能不能先去睡?」天空一片黑,東方卻已微露魚肚白,星子稀稀落落垂掛天際,無限蒼涼。
「大公子沒有命令。」毫無起伏的聲調融入夜風中。
跳起,她奔至詠長身側道:「他到底忙個什麼勁兒?都六個時辰啦!我好睏。」眨巴著大眼,裡頭數條血絲盤踞,看來憔悴。
「不知……或許有人要被治罪。」答得有所保留。
噘嘴,她道:「廢話,他是刑部肖書,難道還能帶兵出征不成?」一哼。
「或許,誰知道呢?」輕笑。
「奴!我撐不了了,先睡了,不送。」又打個呵欠,她虛弱地擺著手,步下階梯。
此時,房門「咿呀!」地打開,詠長恭敬躬身道:「大公子。」她一時僵住腳步。
「嗯!」略一頷首,申浞朝申書苗喚道:「苗兒,你過來。」溫柔卻不可抗拒。
暗歎一聲,她回首陪笑。「大公子!您要小的……做啥?」
「過來。」招手,他笑容可掬的。
笑容有些苦,她不甘情願地踱上前,停在他身前一大步處,仰望他。
「體力這樣差。」誇張搖著頭,眼中滿是促狹。
「誰害的呀!」咕噥,滿是不快地瞪他。
六日來他幾近瘋狂的要她,三不五時逗她吻她,真不懂他哪來那麼好精神,而她則快累垮了。不平的是,他仍要她盡護衛職責,守在書房外漏夜看守。他當天下人全和他相同,有用不盡的體力嗎?真是個怪物,似乎用不著休息似的。可苦了她,幾要被搾成人干。
假意思考了下,他一副恍然大悟狀道,「不會是為兄的錯吧!」
「你說呢?」咬咬牙,嗤哼了聲。
雲淡風輕一笑,他風馬牛不相及地道:「進來。」不待她反應,轉身走入書房。
一怔,忍不住喃喃咒罵,卻無奈地跟入。經過詠長面前時,扮了個使人發噱的鬼臉。
「詠長,你退下。」申浞一探手將她扯入懷中,足部微抬踢上門。
躬下身,詠長也不久留,一竄身消失在密林中。
「你在忙啥?」刻意不去看放於一角的床,她顧左右而言他。
了然一笑,他道:「安心,今兒我不會動你。」
申書苗當下紅了臉,裝傻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小巧鼻尖皺了皺。
「聖上命我查辦沈家。」驀然道,令申書苗呆了呆。
「沈家?沈將軍府嗎?」一回神,她不可置信地問。
「是,驚奇嗎?」笑問,他一派悠閒地走回桌邊。
桌上雜亂放署不少書件,紫石硯台上擱著一支筆,筆頭是硃砂墨,紅灩灩的有點嚇人。案頭一張展開的公文,上頭有著鮮紅圈點。
「何止驚奇,根本無法置信。」靠上前,螓首左右晃動著。「況且,你不是要娶沈家小姐嗎?」問道,語氣藏不住一股酸味。
大笑,他道:「我是要娶妻,可沒說要娶誰。」那全是申望貴一廂情願的想法。
「你想娶誰?」她小心翼翼地問。
揶揄一睨她,他淡嘲道:「干卿何事?」
語塞,她無言以對,只得不甘地瞪他,生著悶氣。
「怎的?又生氣了?」摟過她,溫言道。
向他扮個鬼臉,道:「沒,反正不關我的事。」說得大方無比,表情則全不是那回事。
「你想你娘嗎?」他莫名問道,拉起她小手在口邊輕咬。
白皙粉嫩的肌膚瞬時浮現幾個紅印,青蔥指尖在挑逗下呈現嬌嫩的粉紅色澤。
沒試圖抽回手,她認真想了會兒,帶點兒淒然道:「不提都快忘了,我想念娘想得緊,四年沒見了。娘好嗎?」莫名有股罪惡感,嚙咬她淺薄稀少的良心。
「怎知?」聳肩,他連杜雪雁長哈模樣都不記得。
「那你問這做啥?」美目一瞪,語氣大為不快。
「杜雪雁得寵好些年,近來可大大不若以往。」他自顧自道。
一股不安油然湧上,俏臉嚴肅。他在暗示什麼?
「我或許會娶七王爺之女也不一定。」他道,長指玩著申書苗垂落頰邊的秀髮。
一扁嘴,她道:「與我何干?告訴我做啥?哪天你要能娶公主,再提吧!」神情很是複雜。
「說不准我能,卻也得瞧我願不願。」
「願怎麼?不願又怎麼?聖上一下旨,誰理你呢!」她漠然道,目光閃避。天知道,她心好痛,似被剜了個大洞又似被萬箭齊中。先前,她不會這樣的,近來卻愈變愈怪,老冒出不受控制的莫名情緒。
「這用不著你費心。」一擰她鼻尖,顯得有些煩躁,平板眸光隱隱波動著。
「好吧!你想對我說啥?」抬手護住小鼻,苦著聲。
他一扯唇角,神色陰冷道:「『父志子承』,這種道理你該明白。」
申書苗一顫,了然望向他道:「我……是你妹子呀!」聲音虛弱無力。
「還是嗎?你的清白是我毀的,我的床也分了半個給你。就算今日我認你是妹子,也算沒了,別說我壓根兒沒認過你。」他笑道,也不管是否傷害了申書苗。
每字每句均如淬了劇毒的利箭,分毫不差射入她先前的傷口,又是一陣翻攪劇痛,耳中可疑的聽見肌肉撕裂聲。忍不住頭暈目眩,她香身軟倒,申浞驀地收緊雙臂,牢牢抱住她。
「你很討厭我對不對?」垂著頭,她哀淒道。
不答,一臉漠不在乎,眸子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仰首,美目飽含淚水,執拗望他道:「回答我?你是不是恨我?」唇瓣蒼白顫抖,下唇卻有一抹妖冶血痕-別具誘惑之感。
申浞像沒聽見她的話,雙目灼灼地膠在她唇上。倏忽間,他俯身吻她。
抑制不住,淚水撲簌而下,順著白玉雙頰滾落,於小巧下巴滴滴聚集落下。
「別忘了,我最愛看你痛苦。」低喃,黑眸中閃耀愉悅光采。
「為什麼?」斷續道,她哭得不能自己。
略一思考,他半是認真道:「你痛苦的時候,最美麗不過。」
「誰信你呀!」畢竟年幼,傷心並不會太久,加上早已決定離去,她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