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哭了幾聲發現擠不出淚來,小鈺只得可憐兮兮地再次下水。
躲在樹後的阿奴再忍不住,深吸口氣衝至泉邊,打算清楚地瞧瞧小鈺到底是男是女。
他身影才剛在泉邊站定,小鈺已看清來者是誰。她驚愣不已地張口尖叫,然只發出模糊不清的單音節,慌亂之際也忘了隱藏裸裎身子,反倒猛然站起身。
這下可好,面對面一望之下,小鈺雖平板卻的確是女性的身軀,一點不露的映入阿奴眼簾。
怔怔對看了半晌,阿奴吶吶開口道:「你……你不冷嗎?」臉紅得幾要滴血。
「啊--」尖叫,小鈺摀住胸口連連後退,羞澀又不知所措地仍望著阿奴。而後腳下踩入一個坑洞,狼狽跌入水中,半張臉都教水淹住。
「沒……沒事吧!」阿奴慌張搖著雙手,不知該不該下水扶她。
知道小鈺為女兒身,他的心情著實矛盾,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小鈺是個女孩兒,雖較他年長,但喜歡她畢竟屬正常;憂的是混沌居禁入女賓,萬一申浞發現這事兒,小鈺只怕在劫難逃。
「沒……沒的!你……你……不用過來!」吃了幾口水,小鈺結結巴巴地猛搖頭,深恐阿奴下得水來。
「混沌居不讓女人進來,你知道嗎?」往前俯俯身,他的神色凝重。
「我又不是唯一的女人。」小鈺埋怨道,話說完才想到捂口,而為時已晚。
「還有誰是?」阿奴忙問,心下隱約有了答案。
「沒,沒,你聽錯了!聽錯了!」又退三大步,再次絆了跤,以種惹人發笑的姿勢跌入水中,差點兒沒頂。
不理會她的否認,阿奴咄咄逼人問:「是書苗嗎?」怪不得隨著年歲增長,她越顯嬌美,身子骨更纖細。一個男子,就算貌美如他,也已看得出男子的輪廓,骨骸也會粗大。
「不--不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得相信我呀!」小鈺幾乎是哀號著,急得冷汗直流。
平靜凝望她,阿奴點頭道:「我沒猜錯,書苗是個……大姑娘。」
一聽,小鈺當下翻過白眼,昏了。
阿奴大吃一驚,顧不得男女之嫌衝下水,困難卻快速地半游半走至小鈺身邊,抱起她。一瞬間,羞赧沒頭沒腦地淹沒他。原來女人可以輕到像羽毛,又柔軟得不可思議。
連忙用頭搖去綺思,現下最重要的是替小鈺著好衣,免得著了涼可不好。
只是申書苗為女兒身的事實帶給他相當程度的衝擊,無怪乎申浞近來不再找少年。心下不禁黯然,難道真是他該離去之時?天地之大,何處才是他容身之處?容貌與身世的詛咒真要陪他一世嗎?
***
打個小噴嚏,申書苗長而密的睫毛顫動了下,緩緩睜開眼,一時間尚未明白身處何處。
「醒了?」淡漠男音帶絲笑意,自她頂上傳來。
神志猛然歸位。「霍!」地坐起,也不顧自個兒衣衫不整,直勾勾仰望站於床前,逕自調整腰帶的申浞。他難得的穿著官服……不!是她難得瞧見身著官服的他。平日上早朝時,她還賴在床上睜不開眼呢!
深色官服襯托出申浞英挺風姿,一抹敏健、一抹瀟灑,濃厚書卷味中強烈透出狂傲不馴。平日他愛穿白衫,鮮少身著深色衫子,申書苗幾要失神。
「怎的?睡昏了?」他輕笑著摔了下她鼻尖。
「才不,是被嚇到。誰知你穿起官服來還人模人樣。」小臉皺了下,放粗聲音以掩失態的羞愧。
一彎嘴角,他道:「還算差強人意,要起身嗎?」現下只有四更天,還不是她該醒的時候。
螓首上下一動,她眨著酸澀雙眸道:「心底有些浮,睡不安穩。」要不,依她性子,不睡至日上三竿才捨不得起身呢!特別是近日來。
「浮?因我今日要去抄沈府嗎?」突感事有蹊蹺,他直覺問了句。又覺過於敏感而一笑。
「抄沈府?今日?為何?」一連數個問題,難掩她一臉好奇,見申浞正要開口,她又道:「別隨口敷衍我。對了,阿九怎麼辦?」
「天機不可洩露。」他回了句,任申書苗氣得吹鬍子瞪眼,又拿他沒奈何。
轉身正欲出門,他又回首道:「再睡會兒,要不你又要委靡一整日,不怕發悶嗎?」不自覺流露一股寵溺。
溫馨一笑,她仍搖了頭。「睡不安穩,還是別了。」
凝神略想下,他走至床旁櫥櫃,拉出最上一層抽屜,拿了個朱紅瓶子,拔出塞蓋,示意申書苗伸手。依言伸手,兩顆藍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旦大藥丸滾落她白玉掌上。有若一隻無瑕羊脂玉碗盛著兩顆藍寶,異顯詭譎美麗不可方物。
「和水喝了,會幫你入眠。」不知何時,他已端來一碗清水。
「這看來像毒藥。」將藥擲入水中,她笑道。
「是毒藥。」見她就碗欲飲,他不懷好意笑道。見她僵下動作進退不得,他才又續道:「只用一顆止痛,二顆昏睡,三顆才見閻王老爺。」
「四顆才死得透,五顆直接轉世。」她諷刺接道,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混了藥的水,也是澄藍一片。
「我沒試過,或許可以拿沈三采開刀。」他狀甚認真道,並不像開玩笑。
「試吧!頂好玩不是?」她馬上附議,一臉興奮。
被她的模樣一逗,他朗聲大笑。
臨走之際,他又交代。「快睡吧!當心別著涼。」
她笑著應了,動手拉好衣衫,卻也沒將話如何放心上。
藥性來得好快,申浞平穩腳步聲尚未遠離,她已然陷入黑甜鄉。
***
這一覺直睡到夕陽西下,申書苗才悠悠轉醒。一睜眼,小鈺微黑的清秀面孔映入眼簾。
「小姐,您可醒了,用膳嗎?」小鈺笑著,有一抹心虛。
「怎的?你闖禍了?」申書苗不經意地問,懶洋洋坐起身。
「是闖禍了……小姐,我……我……」小鈺垂手直拉扯衣擺,欲言又止的。
「需要傷藥嗎?」興沖沖地問了句,她已然下床,顧不得沒披外衫,就要拉了小鈺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