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大公子真有豢養變童嗎?」小鈺壓低了聲,緊張地問。
「有。」特別是個叫阿奴的,那美貌可謂完美無缺,就是不夠賞心悅目。
事物不該完美,否則看來會不真實,有所缺陷,才是真正的美。
「如果……我說如果,大公子要您服侍。那……」這問題可不得了,一來身份漏餡兒,二來可不合倫理。
「看著辦。」申書苗滿不在乎地應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大多無益。
言談間,已走到混沌居,才走入,詠長高大的身影便擋在兩人身前。
「大公子要我領他去工人房。」一比小鈺,他目帶鄙夷地瞅著申書苗。
「你這意思是……我的人充公了?」不可置信地低喊,她用力握住小鈺的手。
「我才不離開小公子!」牢牢反握申書苗,小鈺鼓起勇氣叫道。
這龍潭虎穴,她才不放心小姐一人呢!
「由不得你們!」大喝一聲,詠長一把扯脫小鈺的手,將她丟到門外。「王管家,好好看著!」外頭一個像穿衣竹竿的人,陪著笑臉諾諾應答。
小鈺更急了,慌張地叫著:「小公子,我不離開!絕不!」
然,申書苗只澀然一笑,柔聲道:「好好保重了。」便轉身離去。
小鈺當下滾落一串淚,哭得久久不能自己。
***
小跑步進了混沌居內,申書苗特意往東走。西邊是座小樓,裡頭住了十來個少年。她適才還被告誡,若非有大公子傳喚,可不能出那樓。
一撇唇,她順著青石板路逛了下去。天性自由的她,可沒打算守著規定,那太難了。
走著,她發覺身處一片樹林中,不由得嘖嘖稱奇。
記憶中,「苗園」裡有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個池子,是為了配合愛玩水的她。這混沌居放眼望去,儘是參天古木,枝椏間積著白雪,一副隨時會折斷似的。
敢情申浞愛玩捉迷藏不成?她忍不住嗤地笑出聲,忙搖頭甩去這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不像是個愛玩的人,年齡似乎也太大了些。記得她兩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已十七,如今算來該三十了才是。
而他的怪脾氣,倒未有所改變。她打從一開始就被深深吸引,很難想像有人目睹小孩落井,非但不去救,還在一旁冷眼旁觀。而那倒了幾百輩子霉的孩子,不巧正是她。
他的長相,於她來說還真陌生。
印象中,他有雙美得不可思議的黑眸,無情得令人發寒,挺鼻薄唇,看來偏女相多一些,但眉宇間的英氣使他看來並不陰柔。
「沒想到他還真俊呢!」低低喃語,有些理解小樓裡那些少年為何對他那般死心塌地。
為了活下去,一堆爛果子中至少挑個最大、最不爛的吃。
過度專心在自個兒思緒上的結果,是沒注意到自己正在發抖,並已打了十幾個噴嚏,一張小臉泛著紅暈。
她完全忘了自己尚在病中,當發覺不對勁時,眼前所有的東西開始旋轉……
毫無預警地,她昏了過去。
此時,一條手臂打橫過來,接住她軟倒的身子,急切地聲音也傳來。「你沒事吧?」
見她不語,來者才發覺她已暈厥,伸手在她額上一摸,便低叫道:「好燙!」
當下二話不說,打橫抱起她,往小樓走去。
然,手中羽毛似的重量,卻叫他起了小疑問。
***
張開眼後,申書苗一時無法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困惑地往左望去,印入眼底的是張絕美無瑕的臉蛋,正睡著。
「阿奴!」她吃驚的叫道。
「怎麼了!那裡不快?」阿奴驚醒,緊張地摸著申書苗額頭問。
「沒……謝謝你照顧我。」望了眼床邊水盆及汗巾,她已明白發生何事。
「別客氣。」他一笑,神色間有著莫名的哀愁。
「你有心事?」發覺他的哀愁,申書苗關心道。
搖搖頭,他如何說得出口?申浞對他有著莫名的興趣,他就要被冷落了吧!
要是出了申府,他能何去何從?
「奴!你救了我,咱們就是好兄弟了,別客氣啦!」拍拍他肩,她十分講義氣地道。
阿奴只是微微苦笑,不置一詞。
***
清晨醒來,心血來潮之下,申浞決定到福園向許久未見的父親請安。
老實說,他是恨著父親的,若硬要他愛一個人—那就是母親。
申夫人是官家小姐,在申望貴第十五次名落孫山後,淪落在街頭當乞丐時與他相識。因賞識他的文采,申夫人不顧家人反對而下嫁於他,申望貴也因裙帶關係,當上了不小的官。這下,他風流本性再難掩飾,四處拈花惹草冷落了夫人。一生被眾人呵護於掌心的夫人,那嚥得下這口氣?要不了幾年便香消玉殞。
當時,夫人娘家本要立即給他報復,但見在申浞的份上,他們忍下了,卻也造就申浞在申府裡不可撼動的地位。
走過中庭時,他與申書苗的母親遇個正著,本想不理會她,卻被叫住。「浞兒,老爺在六娘那兒。」
聞言,他停下腳步,略想了下便回身要回混沌居。
對於那個小他六歲的「六娘」,他只感到噁心,水性楊花沒點節操。反正已七、八個月未見父親,也就不差一、二天甚至一、二個月。
然而,他卻在掃過杜雪雁面孔時,停下腳步。
見他專心一意地盯著自個兒,她摸摸臉問:「浞兒,二娘臉上有什麼嗎?」
「你生過兒子嗎?」他劈頭便問。
微愕,她搖頭道:「只生了一個女兒。」想來就心疼,兩年啦!仍毫無信息。
「妹妹的名字是……」
「書苗。」
是這名字沒錯。杜雪雁的容貌與他日前帶回來的少年有六、七分像,但那個少年更像那失蹤多時的妹妹。僅有一分的不相似,是因年齡大小,造成五官成熟度的不同。
如今想來,他竟忘了問那少年姓名,這真失策。
心思飛快轉著,申浞連句道別也沒說,逕自離去。
***
穿過數個迴廊,迎面忽爾衝來一件物體,直撞入他懷中,後頭還跟了七、八個凶神惡煞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