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祁辰這回更加不搭理她,思緒逕自飄向三天前他剛回到家的時候──
那時已是凌晨四點,他看見家裡的兩個傭人,徐祿和他的妻子,在準備做房子的清掃工作。
他不想與他正面接觸,於是準備轉身離開,打算由屋外的大榕樹進入自己的房間。
然而,徐祿蒼老的音調卻吸引住解祁辰離去的步伐。
「少爺交代過二樓的工作室咱們別進去……」
二樓的工作室?祁星說不能進去,那麼他當然不會放過!
當他在祁星的工作室中看見那張佔滿整面牆的照片時,心臟就像是被人給重重地擊了一拳般,猛地緊縮一下。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
看見巨幅照片裡被金黃色澤光暈籠罩,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的她,是這麼地教他嫉妒。
就是她不會錯了!自心底不斷地響起這聲音。
沒想到竟會是祁星先發現她……
「喂,鬼宿!」邵蕾的五指在解祁辰眼前晃了晃,想喚回他神智。「綠燈了耶!」後頭的車已經在對著他們按喇叭了。
解祁辰回過神,冷笑地望了邵蕾一眼,然後無言地開動車子。
如果是祁星先發現她……如果她注定是屬於祁星的……
那麼,他也無需對她客氣了,不是嗎?只是,該如何解釋他心底深處那絲隱隱浮現的不忍、不願與不捨?
◇◇◇
「老闆。」
走進一家頗具規模的美發工作室,每位設計師都向解祁辰打招呼。
鬼宿是這裡的老闆?邵蕾快步跟上他。
領著邵蕾走進他的個人工作室,解祁辰關上透明的玻璃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邵蕾覺得外頭所有的顧客和設計師總是有意無決瞥向自己這邊,目光中夾帶著羨慕和訝異。
「他們……」才剛要開口詢問,邵蕾便被解祁辰一把拉向一面落地鏡前的沙發椅前。
「坐下。」他不容她拒絕地替她圍上大圍巾。
「我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便由鏡中看見解祁辰的臉正靠在她的肩上,與她的臉齊高,以灼熱的目光與她的視線在鏡中交會,這讓她心跳加速。
鬼宿想幹什麼?
「把眼睛閉上,在我說可以張開前不准張開。」他不容置疑地下令,直到看見她照著他的意思做。
強壓下心中那股猶豫,解祁辰暗暗地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在鏡中的目光看來多了分凌厲。
嘿嘿,祁星,我等不及要看你生氣的樣子了!
大功告成!
解祁辰很滿意地從鏡中看著自己的傑作。
她的五官明媚動人,本來就不適合死板的黑直髮,而且長度也太長,給人一種相當厚重的感受。所以他將她的長髮削至肩背之間,兩側最短的部分只恰好及肩,成尖形往中央延伸;打了層薄薄的流海之後將發尾燙上大卷,最後則是以誘惑人的暗紅色挑染。
這種髮型比較適合她成熟嫵媚的外型。
她現在看起來和照片中的人兒簡直叛若兩人,而他很滿意她這樣的改變。
「你可以張開眼睛了。」
苦等這麼久,終於獲得釋放,邵蕾在心中呼了口氣。剛才她感受到自己頭上一陣冷又一陣熱的,曾經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要開口問鬼宿,但又怕被他罵,所以只有聽話地乖乖閉著雙眼,也不敢張口詢問。
「鬼宿,你剛剛究竟在忙些……」看著鏡中反射出的人兒,邵蕾不禁呆愣住。
她他在自己的頭髮上大作文章,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
鏡中的自己此刻是一頭輕靈的卷髮,幾綹暗紅色的髮絲凸顯了卷髮的層次感,雙肩上捲翹的發尾襯出自己柔媚動人的雙眼,她看起來……她不像自己!視線往上移,邵蕾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解祁辰,也喚回自己的理智。
原本黑亮的長直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現在這頭新潮的紅色卷髮!
「我……啊!」突然,邵蕾捂著臉遏止不住地尖叫。
她這樣的舉動讓解祁辰不由得一驚。「喂……」他手足無措地看著近乎失控的邵蕾。
「不……」邵蕾只是一逕地哭喊。
解祁辰擔憂地撫向她微微顫抖的雙肩,卻遭她如避蛇蠍般地跳開。
「你……」看見她滿面淚痕,解祁辰的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他二十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歉意和罪惡感,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如此。
平常二十萬要他做一次造型都還得看他心情好壞來決定接不接的解大設計師,如今免費替她換了個比起她原來好看十倍的髮型,卻還得面對自己心中那抹沒來由的歉意?雖然他這很沒道理,但,他就是深深覺得是他的錯!「太過分了!」頭髮是女孩子最珍視的寶物之一,他怎麼可以不經她的同意說剪就剪?她一直以來期望著自己能穿著和服,直髮瀉地的夢想就這麼被他給毀了!她蓄了五年的長髮……「鬼宿是大笨蛋!」氣急之下,日文又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不讓他有辯駁的餘地,邵蕾哭喪著臉衝出他的專屬工作室。
「汪汪!」想跟上卻被透明的玻璃門給陰隔在內的美少女戰十們,只有望著門外主人的背影狂吠。
「我真的……」直到邵蕾的背影消失了好一會兒,解祁辰才回過神,困難地自喉間擠出他發自內心的歉意:「很……抱歉。」
是他太自私了嗎?
◇◇◇
陽明山 解宅
夜深人靜,此刻卻有一個人遲遲無法以入睡。
解祁辰對著落地窗外微亮的月光,一口一口地啜著手中的烈酒。
邵蕾哭泣的臉不停地在他腦海中旋繞不去,是他今夜失眠的原因。或許,他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第二天,解家的後院草地上,暖暖的陽光灑落。
「推掉!」解祁辰對著行動電話,用再冰冷不過的語氣說。
「可是,對方是……」電話另一頭的助理為難地開口。
「推掉,別讓我說第三次,我現在很忙。」說完,便率性地收線。管他是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是上帝請他設計新髮型,他也懶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