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天仇自有他的理由,非常特殊的。「首先,我還有逸芬,」他冷冷的指出。「第二,我剛剛才要妮可去找幾個臨時的,第三,我下周有好幾天不在公司,所以,」他冷靜地說;「你完全不需要再待下去了。當然,這個月的薪水我會照付。」他回過身,話語霍然結束。
最後一句話對麗詩無疑是個侮辱。她直盯著他好像以前從未見過他,他真像個陌生人。「天仇,我
「事實上,你現在就可以走了,逸芬可以應付這個下午的。」
她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他又回身背對她。意思很明顯:等我回來時我不要再看見你!他甚至連現在都不想看她!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僅能楞怔地看著那片寬闊的背,好像一面牆,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就是他的再見,絕無反顧,毫不留情。
她對怎麼退出的渾然不覺,只記得臨走前輕輕對戴天仇說道:「我想你有你的想法及做法,再見,祝你事業及夢想成功。」
她收拾東西向大家告別,然後悄悄離去。
每—個人都嚇呆了——但絕比不上她。
她在平鎮車站下了火車,有一瞬,她忘了自己來這兒做什麼?
「小姐,買份早報!」
她向報童搖搖頭,悲傷地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支著手肘思索,腦海中儘是戴天仇的影子。另一輛火車又進站了,轟隆聲震醒她的癡想。
徐浩然。對了,是徐浩然,她要會面的是他,不是戴天仇,永遠不是戴天仇。
她慢吞看出了車站,在街道上打轉,尋找徐浩然下榻的旅館。平鎮她並不是頂熟,得花點精神找找。
徐浩然回來已有兩個札拜,週四才從老家來到平鎮,週五要去面試,不知道他面試得怎麼樣了?她弄不懂他為何要在平鎮定居,也許朱慧是平鎮人。
到了旅館,她發現前一任未婚夫就坐在空曠的大廳裡,一見到她,他立刻站起采迎向前。「麗詩,我好高興見到你!」
她微笑著坐下采,打量光線徽弱、佈置簡單的旅館大廳。徐浩然可能捨不得去住較好的旅館。
「面試得怎麼樣?」她和善地問。
「我不知道,還要等一陣子才知道結果。我去叫一份茶點好嗎?」
「好的。」
他—走,麗詩的心思立刻飛向戴天仇,她甚至不再想徐浩然為什麼約她來見面?
徐浩然熬去而復返後,麗詩才略微仔細地觀察了他,他的確有點改變,原本白皙的皮膚曬成古銅色,面貌顯得有些蒼老,嘴角不再像往日一樣上揚了。
「你好像比較瘦。」
他聳聳肩。「我病了一陣子。」
「哦,我很難過。」
他又聳聳肩。「現在好了,傳染病害我躺了三禮拜。抽煙嗎?」
她吃驚地搖頭。他應該知道她從來沒有這個習慣的。「你想和我談什麼呢?」
「我……」他面露猶豫之色,突地赧然起來。
「你說好了,沒關係,」她觀測他。「你好像心事重重,為了什麼?」
「你猜不出來嗎?」他沒有看她。
她搖頭。「我猜不出來。」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賠罪。」
「沒有必要,相信我,事情已經過了,我一點也不在意。」
他蹙蹙眉。「但我相信那封信一定對你造成了打擊,我……我不是存心的,我真是羞愧極了,我應該……至少應更委婉的告訴你。」
「的確,當時是個打擊,而且,你也的確該委婉一點,不過現在又有什麼關係?」
他似乎很沮喪。「我該罵,真的,現在不能怪你。」
她笑了笑。「不,別誤會,我沒有意思指責你。我要你明白,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那時候是我自己昏頭。」她情清楚楚地講。
她不知道他的反應是什麼?不相信?鬆了一口氣?失望?天曉得。
「麗詩——」他呆若木雞,吶吶地說。
「真的,我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我祝福你和朱小姐,希望你們生活美滿,什麼時候結婚?」
送茶點的侍者打斷了他們。
對方拿起湯匙,似乎故意找事做。「加糖?」
「我不加糖。」
「哦,是的,我記得……朱慧,我們已分手兩個多月了。」
麗詩心頭—凜,立刻戒備起來。「哦,真遺憾。然後呢?」
他垂頭喪氣。「我仍然愛著她。」第一次,對方誠實的吐露他的心聲。
「哦,我替你難過,」她誠心地說,她非常瞭解他的心情。「所以你才決定在平鎮定居,為了躲她?她不會也是咱們老家的人吧?」
「不,她不是。她家在東北角,目前她仍在沙烏地,還要再待一年,她現在和—個醫師要好,我……我一直求她不要離開我,但……我想我最後已變成她的包袱。」
麗詩悲慘地閉上眼睛。謝天謝地!至少在戴天仇面前她還沒淪落到必須乞憐到像徐浩然一樣的地步。而且最後竟成為心愛的人的包袱,這是件多麼羞恥的事!她不禁十分地同情起徐浩然來了。但她不知道如何寬慰他,勸他忘了朱蕙?哦,那她自己呢?戴天仇呢?
她忘得了嗎?
「我瞭解你的感受,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所以我才要找你談談,」他終於露出笑容。「自己經歷過後才知道別人身受的痛苦,當初我一定深深的傷害了你,那感覺像世界末日,對不對?麗詩。」
可憐!她突熱歇斯底里地想大笑,她和徐浩然原本是—對喜洋洋的未婚夫妻,今日卻各自淪落到這種地步,也因為有了類似的際遇,他們才懂得什麼叫愛,才真正體會愛的感受。她極力遏止想笑的衝動,不,她不能再傷害對方,也不能傷害自己。
她凝視他,內心只為他難受。「對,」她慢慢地說:「像世界未日。」
「我很對不起你,」他呢喃著。她讓他致歉,也許這樣才能讓他稍感好過—點,這是她最後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好了,沒關係。」她拿起皮包,徐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