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自大廳傳來,她站了起來面向門,外表上她力持鎮靜,但她胃部的肌肉卻開始糾纏成痛苦的結。「來了。」她緊張地告訴自己,一會兒卡達已靜靜地站在門口,她迷惑地意識到他似乎更高了、也消瘦了。但隨著卡達後面一起進來了一位高大優雅、身穿灰黑色衣服的女子。這名女子有著一雙迷人的杏眼,豐滿而性感的嘴唇,嘴角上掛著迷人的笑容。
芬娜的心幾乎因失望而沉到腳底,整個房間也似乎在動搖,她抓住身後的壁架來支撐自己。然後聽到自己以穩定的聲音陳述:「我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在她說完後,一陣奇怪的沉默激盪在空氣之中,卡達與這女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微笑,但芬娜不在乎,只覺得自己太疲倦了。她的褲子自膝蓋以下全濕了,鞋底也潮得令人不舒服,一滴雨水自頭髮滑落在她鼻子上時,她只想哭:不為別的原因,只為自己又一次做了個易受騙的傻瓜。她用手抹去雨水,倔傲地抬起頭,以防衛的眼光射向他們,但卡達盯著她看的眼神卻熄滅她內心憤怒的火花。
「這是我的秘書,亞齊太太。」他介紹說,芬娜看著這女人謙虛地伸出手來。
「我明早要出席一個重要而龐大的會議,」卡達解釋:「所以有幾件事必須在與其他人士見面前先分類好。」
芬娜的緊張也舒緩了不少,她禮貌地伸出手,但她突然意識到卡達在看到她時並未表示高興的意思,她轉頭看看他細瞇著的眼睛,幾乎可以發誓她看到隱藏在他眼底的困惑與煩惱。
「如果我打擾你們,很抱歉。」芬娜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我才是打擾你們的人。」亞齊太太心安理得地笑著,然後轉身向卡達說:「我會將這些資料打好,然後明早在辦公室等你,查耶先生。」
「好。」
「我自己會出去的。」她將公事包夾在腋下,轉身向芬娜說:「真高興能看到你,沙裡爾小姐。」爾後頷首離去。
當門在亞齊太太身後合上時,她發覺自己正與卡達單獨在一起。卡達陌生的眼光令她寒慄,他轉身走向柚木餐具架。
「你想喝些什麼?我有最好的葡萄酒。」他冷漠而陌生的聲音使她內心打了個寒顫,然後她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地說:「我……謝謝,好的。」
當他那寬闊的背部背對著她時,她溫柔的眼光輕輕地從他銀色的頭髮移到強壯的頸子,她多想走近前去摸摸他。但他看起來是如此不可觸及,以至於她勇氣全失。當他轉過身來時,芬娜趕緊將眼光移開。卡達將一個精緻的高腳杯放在她手上,她抬頭說聲:「謝謝。」
她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後想找出一些話,以打破彼此間困窘的沉默。
「你的秘書很迷人。」她終於說了。
「她已結婚了。」他冷冷地說。
「我並不是說——」卡達專制地揮了揮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有什麼榮幸能獲得你的造訪?」他諷刺地問。
「我因為要閃避一隻狗而使得車子陷入你家的水溝,」她窘迫地說:「我想可能需要人為我把它拖出來。」他揚了揚眉毛,「原來你只是經過,而且因為一隻狗的意外,才強迫自己來找我幫忙?」
「不,當然不是。」她有些煩悶地回答。
「那我猜你有真正來看我的目的嘍。」
她茫然地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幫助她說出來的勇氣,但什麼也沒找到。她喝光了酒,小心地將酒杯放置在身旁的茶几上,然後抬起頭面對他說:「卡達,上次我們見面對,你曾說——」她緊張得說不出來。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時,說了一大堆事情,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樁。」
顯然他是故意讓她難以開口,而且她也無法企求從他那兒獲得任何促使她吐露真相的助力。她只好鼓起剩餘的勇氣。「你曾說……曾說……如果我改變了與蘇卡洛結婚的心意,我知道到哪兒找你。」
她說完後,發覺卡達的表情仍保持原樣,一種窒息的感覺哽在她的喉部。她困惑地懷疑卡達的沉默即代表拒絕,絕望就像沉重的帳篷,罩在她心上,她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我似乎又做錯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喃喃地說,嚥下卑辱的眼淚,經過他身邊。
「等一下。」他的手緊緊抓住她,雖然痛苦,但她已經沒有力量逃避。卡達拉著她發抖的身體退至火爐旁,「是什麼使你改變心意的?」
「蘇卡洛,事實上是他使我改變心意。」
「你的意思是他同意與你解除婚約。」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他瞭解那是沒有用的。」
「你能說得更具體嗎?」
芬娜想知道卡達為什麼這樣問,她迷惘地回答:「他瞭解我愛的是——」
她吞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句子,很快地糾正道:「他瞭解我永遠無法像他愛我一樣愛他,所以決定放了我。」
「你要說的是,他知道你愛我,對不對?」卡達平靜地說,一陣陣困窘使她無法回答。卡達用力抓著她的手,狠狠地搖動,大聲地問:「是不是?芬娜。」
她的頭在他的粗暴下向後搖動,他深沉的雙眼無情地俘虜著她,想狠狠探入她靈魂深處。她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要暴露內心的秘密,她想否認、想痛責他、傷害他,但他的手卻傳來原始的悸動,迅速地傳送到她每一根血管裡。
她不想反抗,只想被他緊緊抱著,感覺他強壯溫暖的身體緊緊靠著她,只想迷失在他那有魔力的親吻中。
她的眼睛迷離、四肢軟弱,當他再度搖動她,要求一個她不願答覆的事實時,她全身無力地靠著他,倒在他寬大的肩膀上。
「嗚,嗚,嗚。」她窒息地哭著,聲音淹沒在他上衣裡。「噢,卡達,你從不清楚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嗎?現在我在這兒,老天也知道我已放棄一切自尊,如果你還要我,就拿去吧!我愛你,甚至可為你犧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