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瑪莉的尖叫,然後卡達跑進臥室;當他正不解地猜測整件事情時,瑪莉以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歇斯的裡地投送她哥哥懷裡。
「都是她都是她的錯!」瑪莉在卡達保護的手臂裡重複地尖叫著,她伸出尖長的手指控訴著,指向茫然害怕的芬娜。「她要錢,但爸爸不肯給她,於是她就威脅除非他簽支票,否則拒絕給他藥丸,爸爸是被她害死的。」
愕然遭受打擊的表情交織在她的臉上,她知道瑪莉不喜歡她,但卻沒想到她會如此惡毒的陷害她。由於藥瓶如同犯罪標記般抓住在她手中,她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但她不能讓瑪莉就這樣殘忍地歪曲事實,嫁禍給她。
然而,她忽然想起老先生告訴過她:「卡達一直溺愛著瑪莉,她在他眼裡永遠不會做錯事,他對她所說的話都深信不疑。對於瑪莉所犯的錯誤是又聾又睛,如果讓卡達發現她常常為了隱瞞自己的錯誤而歪曲事實真相,那將會粉碎他的偶像。我常常提醒他注意這卑鄙無恥的騙子,但他卻一點也不在意我的警告。」
「我能毀滅他的美夢嗎?」芬娜間自己,太陽穴痛苦地悸動著,當她抬起頭望向眾人冷漠、責備的眼光時,發現惟獨瑪莉低著頭。但其他人的眼睛裡充滿了怨恨,以至於使她畏縮、逃避,她是否能為了自己的清白而打擊
卡達這個她推一愛的男人?
芬娜掉入愛的陷餅裡。她退縮到悲慘的沉默中。她的沉默使別人相信她承認了罪過,當卡達扶瑪莉到一邊之後,立刻像一隻銀色、正要掠奪貨物的鷹走向她。
「你這卑鄙、狠毒的婊子,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便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如今證明我是對的,滾出去!在我還沒趕走你之前,你永遠不要再踏進這裡一步!」
卡達尖刻怨恨的聲音,如尖刀般分割著她的心,她那泡沫似的美夢完全粉碎了,他們之間的愛在此刻亦完全被否定了,他對她只有憤怒的蔑視與侮辱,當她跨出他家大門時,覺得自己彷彿從一團紅色的迷霧中走出。
☆ ☆ ☆
自那天起,她長大了。她強迫自己將卡達及幼稚的美夢放在一邊。卡達無法阻止她去參加他父親的葬禮,在喪禮中,眾人的哀悼、牧師的祭禱,在在都告訴她這是完全真實的事情,所以當所有人離開後。她仍留在綠松樹下獨自低泣。
幾天之後,她被通知至城中的律師辦公室。在那裡也看到緊抿著嘴的卡達,律師公開魯安的遺囑,其中一項是贈予二萬美金給芬娜。
在震驚與訝異之下,她說不出話來,芬娜看著那坐在大桌子後的瘦弱老人,想確定他是否搞錯了,但當她抬頭時,卻看到身旁的步達,他的眼中除了侮辱蔑視以外,全無任何表情。
「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快樂,畢竟你已得到你所要的東西了。」卡達咬牙切齒地說完就走出辦公室。她知道他也走出了她的生命。這份遺贈正好證實了她是卡達口中的「淘金者」。她轉身平靜地告訴吃驚的律師說:「我一分錢也不要,請份將它交給卡達及他妹妹,就說是經過我的允許。」
「我不能那麼做,沙裡爾小姐。」律師平穩地敘述著。且列舉了許多法律上限制的理由,表示無法執行芬娜的希望。
「那隨便你處置好了,我一分錢也不要,更不要再聽到這件事。」芬娜告訴他之後,驕傲地挺直肩膀,走出溫
暖寬廣的辦公室,勇敢地迎向冷風襲面的早晨。
在卡達賣掉房子撒到蘇門答臘定居後的一個月,她簡直沒有任何方法度過這段痛苦、侮辱及貶抑的日子,甚至於到今天,六年都過去了,這記憶仍然痛苦地令人不敢回首。
當她想到自己的未來將被掌握在一個痛恨她、輕視她的男人手裡,就覺得非常不舒服。但如果她不想被卡達嘲笑為懦夫,或被他冠以一些惡性的贈名的話,她就必須不顧結果地去面對她。
在這星期六,有關印通木材公司將接收飛達公司的消息在同仁之間流傳著,有的人將之視為人生過程,有人則以恐怖戰慄的眼光來看這件事。印通木材公司一向的作風就是薪資高,但相對的也要求非常高的工作效率與工作技術。而飛達公司僱用了一些沒有什麼學歷,但憑一己努力爬上顯著位置的工人,他們是最關心被接收後情形的人。他們大部分都必須扶養龐大的家庭;而且在這種缺乏任用資格的情況下,沒有畢業證書可能無法再去外面找到別的工作。
巴蘇·魯揚盡他所能,一個一個地安慰這些憂慮的雇工,但芬娜和別人一樣,知道最後的決定權是在那嚴厲、尖刻、狠心的印通木材公司首腦卡達手裡。
星期一她弄了點吐司及果汁當早餐,但幾乎什麼都沒吃;然後她走向臥室,坐在化妝鏡前化妝。
她已不是六年前卡達所認識的那個笨拙的小女孩。而是大眾所肯定、能力卓越的廿五歲的女人了。她將又長又黑,瀑布似的長髮剪成短兩卷曲的髮型,柔軟地垂在她美麗面孔的兩側,而她柔質的綠葉色的衣衫,更加強了她迷人優雅的曲線。那濃黑似墨的眉毛,彎彎地弓在黑色的眼睛及又長又翹的睫毛上,挺直俏麗的鼻子下是豐厚而柔潤的嘴唇。
她仔細地擦上口紅,然後以欣賞的眼光攬鏡沉思,被迫去替別人背黑鍋,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經過這麼多年,她已經長大了,也知道該如何來保護自己免於可能會受到的傷害。她的手指尋到掛在脖子上的銀鷹項鏈,她曾多次想要取下這與過去相牽連的墜子,但某種原因阻止她這麼做,可是它的存在,似乎在提醒她曾經愚蠢地將自己的心與身,交給了一個不信任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