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熯,到院子裡去擺個棋盤。」吃過晚飯,安培拍了拍「日漸壯大」的肚圍,出聲吩咐正在看電視的安玖熯。
「幹麼?」盯著電視新聞畫面,安玖熯隨口問道。「蔚爸又要來跟你『廝殺』啦?」
安培和隔壁家的戶長蔚簣揚,最愛在飯後來盤棋戰;那本是無關痛癢的消遣,偏偏兩家戶長規定所有家庭成員都得在一旁觀戰加油,所以每到棋戰開打,就是安玖熯最感痛苦的夜晚開端,因為實在太無趣了。
「那可不,今晚我一定要殺得他片甲不留!」安培用手刀在空氣裡劈了兩下,顯示他必勝的決心。「快去,等會兒你蔚爸他們就來了。」
「好啦!」歎了口氣,安玖熯關掉播放一半的新聞,走到貯藏室裡去把棋盤和棋子全拿了出來,慢吞吞地往院子裡走去。
對了,待會兒還要記得拿蚊香,不然院子裡的蚊子都會被養得肥滋滋的,而他們幾個人則會大失血,全給蚊子補充養分去了。
「玖熯,你看我多聰明,我知道蚊子很多,所以主動帶了蚊香來嘍!」蔚甘琳跑跑跳跳地進了門,看到安玖熯正在石桌上擺棋盤,興奮地衝到他身邊邀功。
「多事。」安玖熯睞了她一眼,順手將兩方的棋子擺好。「我本來打算等一下再去拿的,不過也好,既然你拿來了,我就省得多走一趟。」接過她帶來的蚊香,他將之放在桌下點燃,滿嘴不以為意。
「你幹麼每次都潑人家冷水,就不會說些好聽話來聽聽嗎?」蔚甘琳癟著嘴,心裡著實感到委屈。
「我可不會說好聽話,要聽,去找別人說給你聽。」開什麼玩笑,不給她好臉色看都已經黏人黏成這樣了,萬一還賞給她幾句好聽話,不就一輩子都甩不開了嗎? 他才沒這麼笨!
「你對別人也是這樣講話的嗎?如果是,那就算了。」至少也算一視同仁,她心理會平衡一些。
別人?安玖熯挑起眉,想起圖書館裡認識的胡莉菁,嘴角不覺微微勾起。
他對胡莉菁當然不是這麼說話,但沒必要跟她說是不?省得她又沒完沒了。
「安老,你倒是好了沒?」蔚簣揚和郝淑憩正好挑此時踏進安家,一進門,蔚簣揚的大喉嚨就拉開了嗓,直催著還在屋裡的安培。
「這不就來了嗎?」一聽蔚簣揚人未到聲先到的聲音,安培一路由屋裡「滾」了出來。「來來來,落座落座。」
於是安培和蔚簣揚一人選了一方,才一坐定,安培又開始喳呼了。「老太婆,茶泡好了沒?快端出來,要開戰了!」
「再說我老,老娘就一輩子不給茶喝!」安蔡蘭端著茶器由屋裡走出來,沿途不斷叨念著。
「好啦,都怪我多嘴好不好?」安培涎著笑賠不是。
「算你識相!」安蔡蘭笑哼了聲,放下茶器各倒了一杯放上桌。「別理那兩個老頭子,淑憩,來,我們來喝茶;欸,你們兩個小的,也過來喝茶。」她拉著郝淑憩坐了下來,面面俱到地招呼著各懷心思的兩個小輩。
安玖熯逕自走向母親,留下蔚甘琳在原處跺腳,好一會兒才不甘願地趨前入座。
「聽說你們上回帶『安分』去散步,出了點小意外是不是?」安蔡蘭聞了聞茶香,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安玖熯瞪了眼身邊的蔚甘琳,又是這個女人大嘴巴!
「都是『安分』害的,那條狗一點都不安分!」對了,他倒忘了回來該好好修理它一頓,否則那蠢狗早變成三杯香肉!
「它要是安分,就不會叫安分了。」郝淑憩漾起淡淡的笑,彷彿在說繞口令似的。
「你忘了『安分』還是你從外面帶回來的?」安蔡蘭想起「安分」到安家的緣起,也忍不住笑了。「你爸原本不讓你養的,要不是你以離家出走做為要脅,現在安家就不會有『安分』的存在了。」
那年代可久遠了,好像是玖熯高中時帶回來養的,那時「安分」還是條小狗仔,以狗的年齡計算方式而言,「安分」已經是條老狗了。
「我才沒要脅什麼!」安玖熯脹紅了臉,只消提到年少的事,他一概不承認。
「都是甘琳啦!說什麼小狗被丟掉很可憐,又哭又鬧地硬叫我帶回來養,都是她啦!」
蔚甘琳瞠大雙眼,彷彿說著:又關我什麼事了? 安玖熯又狠瞪了她一眼,同樣用眼神告訴她:小心點說話,說錯了可不饒你!
事實上,的確不關蔚甘琳的事。
話說兩人就讀高三時的某一天,安玖熯和蔚甘琳下了課後一起回家,在回程的小路上看到一堆孩子正在欺負一隻小拘,小狗仔發出「嗚嗚~~」的叫聲,叫得好不淒慘,安玖熯一時不忍,出手趕走了頑皮的小孩。
沒想到那隻小狗就因此賴上安玖熯,一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走,邊走還邊可憐地哀叫著;蔚甘琳於心不忍,由書包裡拿出中午沒吃完的麵包,撕了幾口給小狗狗吃,結果小狗更不肯離開了。
蔚甘琳還記得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幹麼拿東西給它吃啦?看,它都不走了!」安玖熯耐不住頻頻回頭看著狗仔,一邊忍不住直髮牢騷。
「是你先救它的欸,我想讓它吃飽,它就會走了嘛,誰知道它會緊跟著我們不肯走?」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可是預估出現誤差,又不是她的錯。
「那你帶它回去養!」安玖熯多看了小狗兩眼,心都軟了。
「才不要呢!」看出他對狗仔的不忍,蔚甘琳甩開頭否決。「要養你自己養,好人做到底嘍,除非你不是好人。」她故意拿話激他。 「我當然是好人!」白癡才承認自己是壞人,他不是白癡,自然就著了她的道。
「好啊,那你就把它帶回去養啊!」蔚甘琳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樣,高高地仰起下巴。「就怕你說得到做不到!」未了,還用鼻孔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