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不過,不可以待太久,她需要安靜與充分的休息。」醫生叮嚀完後,就轉身離去。
在護士的協助下,司徒換上無菌衣,悄聲走到病床前。
他頹然的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雙手緊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送到唇邊輕吻著。
「暖暖,我來了,你醒醒啊!」他低喃著。
但她仍然毫無反應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像是刻意將他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
「你別睡了,好不好?看你這個樣子,我的心好疼啊!」
他用臉頰緩緩的摩挲著她細嫩的小手,希望她能張開眼睛看他,就算是她要罵他、打他,他也願意,就是不願看她這樣無助的躺在病床上啊!
此刻,他覺得她離他好遠好遠,遠得似乎他怎麼也觸摸不著。
歷歷往事如走馬燈般在他的眼前閃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早已傷透了他的心,本以為他刻意的疏離是為了她好,卻沒想到反而將她帶入痛苦的深淵中。
「對不起、對不起……」
他喃語著,大掌憐惜的輕撫著她細柔的髮絲,烏黑的青絲與白色的枕頭及床單形成強烈的對比。
「先生,探病的時間已經過了,你明天再來吧!」護士小姐進來提醒他。
他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站起身來。
「我明天再來看你,明天,你就要醒來喔!可別再貪睡了。」他彎下身貼在她的耳畔對她說話。
看著他深情的模樣,護士小姐也忍不住長長一歎。
待在急診室和加護病房中,雖讓她看慣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但每一次見到這麼深切的情感表達,仍讓她忍不住感動得紅了眼眶。
「你放心吧!她還這麼年輕,而且,有這麼愛她的你在,她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護士小姐真心的安慰著。
「謝謝你。」
踩著眷戀的腳步,他暫時離開了醫院,暫時離開了她。
一星期後。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不醒過來?」司徒耐心盡失的對著醫生咆哮。
看著暖暖一日比一日更虛弱的身體,他心痛極了!
她就像個洋娃娃般,不吃、不喝,甚至對外界的刺激完全沒有反應。
從第一天開始,他天天來陪著她,對她說話,不敢稍離一步,一心希望當她醒來時,她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他!
只是,一星期過後,她仍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
他愈等愈心慌、愈等愈不安、愈等……愈絕望……「我們也不知道,所有的檢查都做過了,她的心臟也恢復正常的運作,沒道理會醒不過來啊!除非……」醫生欲言又止。
「除非什麼?」司徒心急的抓住醫生的肩。
「除非……她是想逃避什麼,所以不願意醒來。」醫生皺著眉頭說。
逃避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她寧願沉睡,也不願醒來。
「不可能的!」司徒痛苦的大吼一聲,轉頭衝到病床前。「醒來!不要再睡了!你想睡到什麼時候?我叫你醒來你聽到了沒有!」
他用力的搖晃著暖暖細瘦的雙肩。
但是,她那軟趴趴的身體仍毫無知覺的任由他蹂躪著,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般隨著他的搖晃而擺動肢體。
「司徒先生,你冷靜一點!」醫生和護士小姐衝上來制止他的舉動。
「走開!」他一甩手,力道奇大的同時將眾人甩到一旁去,跌成一團。
憤怒和悲傷的火焰焚燒了他的理智,金色的光芒在瞳眸中一閃而逝,他不顧一切的只想喚醒她。
「你這樣會傷了她的啊!」醫生再次衝了過來,想拉開他。
司徒整個人陡然楞住,呼吸急促的凝視著她,平靜的面容彷彿正在向他宣告她的絕望,向他抗議他的無情……
「啊──」他低吼一聲,再也承受不住的拔腿奔了出去。
***
回到辦公室,他彷彿耗盡力氣般的跌進高背的辦公椅中。
伸手揉揉脹疼的額頭,他煩躁的重捶一下扶手,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啊──」一把將桌上所有的東西掃落到地下。
「主人,冷靜一點。」空氣中飄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冷靜?冷靜?每個人都叫我冷靜?可我怎麼冷靜得下來?」隨著他的憤怒,一陣旋風猛烈的刮過室內,掃起一地的凌亂。
「看她孤伶伶的一個人躺在那兒,那麼瘦弱、那麼無助,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啊!是我讓她哭泣、是我讓她傷心、讓她絕望的!如果……如果她就這樣醒不過來,我……」他激動的在辦公室中來回踱步。
「我絕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啊!」他掄起拳頭,一下右一下,重重的擊在牆壁上,「我好恨、好恨……」
從染上血漬的粉白牆壁上,可以看出他的心亂如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一次又一次的經歷這些生離死別?難道,連他只想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快樂的過完這一生的心願也都是一種過分的奢求嗎?
神啊!為何你要這麼殘忍!
難道這就是我將靈魂交給魔鬼所必須承受的懲罰嗎?
「主人,想要她醒過來不是沒有辦法。」
「辦法?薩嘉,你有什麼辦法?」司徒仿如抓住一根得以求生的浮木般的問。
「消除記憶,消除她腦中所有有關主人你的所有記憶。」這是惟一的方法──卻也很傷人。
「不!」他想也沒想的拒絕。
「雖然這會讓她的身體很痛苦,但卻是讓她的心自絕望中解脫的惟一辦法。」薩嘉不帶感情說。
讓她忘了他……光是想到這裡,就讓他覺得痛苦難當,他不要她忘了他呵!
「主人還是可以繼續守護她,只是從她的眼前消失罷了。」
「我……」他仍猶豫不決。
「如果要她醒來,這是惟一的辦法了……」
***
深深的夜,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一道闃黑的人影佇立在病床前,深深的、深深的凝視著床上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