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知道慕容夫人動了真怒,什麼也不敢說,小聲吩咐莊丁去取「齊家棍」;幾位弟子心有不忍,互相看了幾眼,紛紛跪下。「師母……」
「誰敢求情,誰就跟這丫頭一般下場!」慕容夫人掃了眾弟子一眼,聲音冷到了極點。
「師兄們不用多事啦!板子我挨習慣了,沒什麼要緊的。」慕容巧巧勉強一笑。
不多時,兩名莊丁取來兩根杯口粗細、長一丈二的「齊家棍」;慕容夫人看了棍子一眼,心中一軟。
「『齊家棍』的規矩,不斷不能停手……妳還有什麼話要分辯?」
「沒有。」巧巧蒼白著臉,卻還是搖了搖頭。
慕容夫人見女兒如此倔強,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長歎一聲,硬起心腸說:「行家法!有寬縱舞弊者,和當事人同罪!」
幾名家丁不敢怠慢,其中兩人拿來長條板凳,將慕容巧巧按倒在板凳上;另兩人高高舉起「齊家棍」,就是用力揮下。
慕容巧巧屁股、背上連挨了幾棍,卻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幾名師兄不忍再看,紛紛別開臉去,戚長風卻是叫了出來。「師母!手下留情……」
話聲末斷,間雜著兩聲極輕微的聲音,兩根「齊家棍」突然平空斷成了兩截。
「斷了斷了,『齊家棍』斷了!小師妹不用挨打了。」眾人又驚又喜,連忙搶上扶起慕容巧巧。
「看來、看來我真的有神功護體哩!」慕容巧巧強忍著痛,得意一笑。「沒想到這兩根破棍子這麼不耐打,一打就斷了……」
「放肆!」慕容夫人暗自鬆了一口氣,卻仍是繃著一張臉。「妳這丫頭今兒個運氣好,『齊家棍』斷得早,下次再敢犯錯,可就未必會這麼幸運了!」
「是。」慕容巧巧吐了吐舌頭,小聲央道:「既然已經罰完了,女兒可不可以回房了?」
「還沒罰完吧?每天的作業三百個大字,外加處罰的一百個大字,妳好像都還沒寫吧?」慕容夫人見女兒滿臉得色,一點悔改之意也沒有,不由得心頭火起。「跪到院子裡去!四百個大字寫完再回房。」
慕容巧巧一聽,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是。」
「還有,妳要是再敢全寫些『一』啊、『丁』啊,這些筆畫少的字敷衍了事,明天的作業就加成一千字,聽到了沒?」
「聽到了。我寫莊子的逍遙游總成了吧!?」巧巧沒精打彩地應了一聲,推開門,往院子方向走去。
慕容夫人看著女兒身影,忽然覺得十分疲累。「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眾人領命,請安之後,紛紛退了出去。
慕容夫人等最後一個弟子退出並將門掩上後,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大廳中央,拾起地上斷成兩截的「齊家棍」。
「切口平整光滑,就算是用神兵利器砍削也未必能辦得到,這……」慕容夫人一見之下,大為駭然。「這樣的內力功夫,除了嘯天之外,天底下居然還有人做得到?這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幫助巧巧……」
***
天上的月亮又圓又大,慕容巧巧跪在院子正中央,呆呆地看著天上的大月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良夜寂寂、清光匝地,巧巧姑娘頗有雅興啊!」樹叢後轉出一個人來,含笑道。「我本來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睡不著,沒想到巧巧姑娘也睡不著?」
慕容巧巧見是關雲飛,沒好氣地說:「你這書獃子真是呆了不成?你沒看到我跪著嗎?誰跟你一樣睡不著來著?姑娘現在困得要死,只想上床夢周公去。」
「喔?」關雲飛見附近有張小板凳,搬了過來,舒舒服服地坐著。「咦?巧巧姑娘身旁怎麼放著一盞燭台、筆墨紙硯……啊!是了,一定是巧巧姑娘對此良辰美景,詩興大發,想把覓得的詩句隨手記下,是吧?」
「是你的大頭鬼!」慕容巧巧心情正差,偏偏他又在身邊囉嗉,不由得心頭冒火。「你滾遠點行不行?姑娘被罰跪在這裡寫大字,已經夠倒榍了,用不著你待在一旁看笑話!」
「是是是,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他連連致歉,一笑起身,看著月亮喃喃自語。「罰寫字?寫字不是容易得很嗎?怎能算是處罰……」
慕容巧巧聞言,靈機一動,喜孜孜地說:「書獃子,你是不是很會寫字?」
「又快又好,不遜顏柳。」關雲飛淡淡說來,眉宇間自有傲色。
「這樣啊……」慕容巧巧大喜,咳了一聲,一臉莊容地說:「書獃、不是不是,關兄才高學富,真是令人佩服得緊,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關兄肯不肯答應?」
「巧巧姑娘但說無妨。」關雲飛苦笑搖頭,心裡早已猜到這丫頭要拜託些什麼事。
「是、是這樣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拿筆就像男人拿針線,怎麼拿怎麼彆扭,所以、所以……」
「所以希望在下代勞,是不是?」
「沒錯。」巧巧點了點頭,大聲讚道:「關兄真是聰明,讀書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百無一用是書生,讀書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關雲飛莞爾一笑,拿起地上紙筆,一揮而就。「人面桃花相映紅。如何?」
慕容巧巧看了眼那七個字,搖了搖頭。「不好。」
「不好?」關雲飛一愣。
「骨格清奇、丰姿若神,一點都不像我的字。」慕容巧巧歎了一口氣。
「謬讚了。」關雲飛恍然大悟,笑道:「在下雖然不才,行、隸、狂草、六朝碑文,多少都會寫一點;名人字帖,二王顏柳,也都曾臨摹過,應該還學得來姑娘的字跡。姑娘何不先賜教一番?」
慕容巧巧聞言,這可樂了,快手快腳地也在紙上寫了「人面桃花相映紅」七個字。「如何?」
「這……」關雲飛一見之下,登時嶨眼。「姑娘的字龍飛鳳舞、筆勢縱橫,有懷素『自□帖』的味道,實在難學得緊、難學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