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已成過眼雲煙、昨日黃花了。」向四方淡淡地說。
「為什麼?」雲悠悠也找了張椅子坐下。
「錢多麻煩多,骨肉親情也不能例外。」向四方眼中有洞觀世情的豁達,伸了伸懶腰,緩緩地說。「杜老頭一脈單傳,只有一個兒子杜觀潮;所以杜老頭百年之後,整個飛昇集團都將是這位大少爺的了。」
「哇!那豈不是有上百億之多?」雲悠悠好生羨慕。
「你很羨慕?」
「廢話!只要有這些錢的零頭,我就可以天天吃烤地瓜吃到飽了。」雲悠悠想到烤地瓜,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你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呆子。」向四方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又有一絲感傷。「不過,若是所有人的慾望都像你一樣容易滿足,而非深如丘壑;這世上也許會太平許多。」
「誰說我的願望容易滿足了?」雲悠悠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說。「我到台北之後,也只吃過一次烤地瓜而已,後來再找就找不到了……」
「大小姐,你老是插話,我故事是要說到民國幾年啊?」向四方苦笑。
「你自己也沒專心在說啊!」雲悠悠咕噥一聲,卻還是閉上了嘴巴。
向四方看著她,笑了笑,繼續說:「人一有錢,花樣就來,杜老頭也不例外。他少年時英俊多金,欠下不少風流債……」
「英俊多金?看起來不像啊!」雲悠悠又插起嘴來。
「你再插話,我就不說了!」
「好嘛好嘛!我不插嘴總行了吧!」雲悠悠忙陪笑臉,卻還是沒忘補上一句。「不過杜爺爺現在雞皮鶴髮,我實在不相信他少年時有多英俊。」
「好吧!那『醜陋多金』總成了吧?」向四方無奈一笑。「後來,陸陸續續有不少女人找上門宋,都說自己的兒女是杜老頭的親身骨肉;不過,最後證實都是騙人的把戲。但是,卻有一個例外……」
「例外?那不就真是杜爺爺的親身骨肉嘍?」
「沒錯!韓無憂雖然從母姓,卻已被杜老頭親口證實,是自己的親身骨肉。」
「韓無憂?這名字真好,無憂無慮的,日後只怕也不愁吃穿……」
「一點也不好,他已經死了!」
「為、為什麼?」雲悠悠僵住了。
「因為他也成了飛昇集團的繼承人之一,甚至有可能取代杜觀潮的地位。」向四方神色不變,冷冷地說。
「你、你是說杜觀潮殺了自己的親兄弟?」雲悠悠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顫聲道。「為、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杜爺爺那麼有錢,就算再多幾個人來分,杜觀潮還是可以一輩子吃穿不愁啊!」
向四方笑了起來,卻是帶著說不出的蕭索之意。「傻丫頭!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世上只有人嫌錢少,沒有人嫌錢多的……」
「那你呢?」雲悠悠看著他,眼中忽然充滿溫暖之意。「我最近老聽小天抱怨,說有個人老是把錢往外送,自己卻窮得淨吃鹹魚蘿蔔乾下飯呢!」
「我收的這些徒弟,怎麼全是些大嘴巴?」向四方微窘,歎了口長氣。「我是個大傻瓜,這世上傻瓜畢竟不多口巴!」
「比起聰明人,我、我倒比較喜歡傻瓜呢!」雲悠悠淺淺一笑,低下頭來,囁嚅地說。
「傻瓜欣賞傻瓜,我們這對、這對師徒還真是絕配哩!」向四方眼睛一亮,開懷一笑。
相對默然,兩人心中皆感溫暖。
「對了,韓無憂被害死,難道警方都不追查?」雲悠悠先打破沉默。
「生死之別,相差只在寸息,但是殺死人的方法,卻有成千上萬種!」向四方起身望著窗外明滅燈火,不知想起什麼,眼中掠過一絲悲憤之色。「要想殺死一個人,而又不要讓旁人懷疑,在專家眼中,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專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兩個月前,杜老頭還聲威赫赫、不可一世;兩個月後,卻一無所有,甚至還背上販毒走私的罪名而走投無路。你想,杜觀潮再神通廣大,也終究只是一介平民,有可能辦得到嗎?」向四方附在雲悠悠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雲悠悠眼睛登時亮了起來。「貧不與富爭、民不與官斗;的確只有這些人有辦法!」
「一點就通,呆姑娘原來不呆。」向四方微微一笑,語帶讚賞地說。「比起一些『大愚若智』的人,你可以算得上『大智若愚』吧!」
雲悠悠也得意起來。「這些人做事心狠手辣,不留絲毫把柄。所以你如果想在這裡找到他們犯罪的蛛絲馬跡,只怕比登天還難!」
「聰明!」向四方大笑,毫無顧忌。「的確,我有一個朋友,能夠化身千萬,但是就連他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既然找不到線索,就只有讓線索來找我們嘍!」雲悠悠也笑了起來,一本正經地說。
「壞人犯罪,海闊天空,用不著有絲毫顧忌;但是『好人』做壞事,顧忌就多了,就算沒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也會成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做的壞事被發現……」
「所以,如果這家公司的機密要地被人侵入,翻得亂七八糟的;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害怕……」
「當然會怕!尤其是『好人』更會怕。」
「別釣『好人』或許只能怕在心裡,擔心所做的壞事被公開;但這些『好人』不同,他們有方法、有手段,任何人只要威脅到他們,他們是絕不手軟,除『惡』務盡!」
「說得對極了!」雲悠悠哈哈大笑,只有最細心的人,才會發現她雙腳不住在發抖。
向四方是細心的人,所以他發現到了;他悄悄握住雲悠悠的手,神色自若地說:「所以,我的這一招,就叫『打草驚蛇』、『引蛇出洞』嘍!」
「既然是打草驚蛇、引蛇出洞,自然就用不著刻意隱藏行蹤,也用不著有所顧忌了!」雲悠悠的手被他握著,心情漸漸回復平穩。
「所以現在我們已經可以離開,等線索來找我們啦!」向四方大笑,握著雲悠悠的手,幾個起落,消失在這棟大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