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悠悠三人都搖了搖頭。
「因為,不論誰拿了這把刀,盡皆斷愛絕情,神阻殺神、佛阻斬佛!」向四方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帶著一股森寒之意。
雲悠悠顫聲道:「這麼邪門的刀,為、為什麼不毀了它?」
「毀?你知道這把刀是誰送我的嗎?」
「是誰?」
「就是楚師父!」
「我爺爺?」小天大驚失色。「爺爺為什麼要送師父這麼邪門的東西?」
向四方冷冷地說:「因為我一身血海深仇,性子中已帶著殺氣,殺心極重!」
「我不懂……」
「楚師父要我拿著這柄『斬佛』,時時警惕、克制自己。」向四方拿起「斬佛」,輕撫刀身,緩緩地說。
「我始終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誨。自從得了這柄刀以後,我只失去自製一次……」
「我知道!就是奶奶被殺那一晚。」小天馬上接口。
「沒錯。」
向四方眼中掠過一絲愧悔,黯然道:「師父養我育我,為我流離一生,我卻連他的家人也保護不了……恩難報、仇難斷,向四方啊向四方!你真是枉生為人了。」
雲悠悠不知該如何寬慰這個際遇悲慘的男人,只能含著淚,緊緊握住他的手。
「嗯,雖償不清、還不了,但仇,蒼天有眼,終於讓我有得報的一天!」向四方放聲狂笑,似要抒盡胸中鬱邑。
「你、你知道仇家是誰了?」雲悠悠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她隱隱覺得,這個慷慨豪爽的男人,只怕將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仇殺。
「就是擄走杜學勳、情治單位第一號人物,何、昆!」向四方面無表情地說著。
只是雙眼之中,卻閃著碧幽幽的光芒,森寒可怖。
眾人都愣住了,小天正要發話,外堂卻隱隱傳來腳步雜杳聲,和挪動東西的聲音。
「有人!」小天跳了起來,大聲說。「我去瞧瞧!」
「不用了!」向四方喝止他,冷冷地說。「我剛才不是說過,會有人來清理屍體?」
小天不懂。
「何昆低估了我,高估了自己,適才一役,他雖然僥倖逃得性命,卻也折了十三名手下。」向四方看著自己雙手,笑意更寒。「他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自然急於收拾;因此這些人雖然是我殺的,但他卻急於毀屍滅跡。」
「他就這麼明目張膽?難不成他把我們都當成死人?」雲悠悠抬頭看著他。
「他本來就沒打算再讓我活著。」向四方淡淡地說。「現在這間武館四周,只怕早已被他的手下圍得滴水不漏、風雨不透。」
「那他為什麼還不攻進來?」溫柔柔不解地問。
「因為,他是一個老手。」向四方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江湖愈老,膽子愈小;他吃了一次虧,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會再出手。」
「他、他好歹是個官,怎、怎麼可以如此目無法紀?」雲悠悠愕然。
「沒有限制的權力,就會造就這樣的人渣出來。」向四方輕撫她的秀髮,緩緩地說。「還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美國校園槍擊案頻傳,槍枝氾濫成災,你知道為什麼美國始終不禁止民眾擁有槍枝嗎?」
「為什麼?」
「猜猜。」
雲悠悠側著頭想了想,不大有把握地說:「我想、我想就算禁止人民擁有槍枝,壞人要槍,照樣弄得到槍,反而只會限制到好人……」
「聰明,誰說你呆了?」向四方親了親她臉頰,淡淡地說。「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別的?」
雲悠悠被他稱讚,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懶洋洋地倚在他懷中,柔聲發問。
溫柔柔有些訝異,這個向來大而化之、比男孩子還率性的雲姐姐,居然也會有如此溫柔纏綿的一面?
小天卻是紅了臉,悶哼一聲,別過臉不敢瞧。
向四方雙手環著雲悠悠,緩緩地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人能夠擔保,國家、政府是永遠站在公平正義的一方。」
雲悠悠懂了。
「所以如果讓國家加獨佔武力的行使,一旦國家不公不義,人民就只能成為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了。」
「沒錯!」
向四方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斬佛」,淡淡地說。「公權不義,無救濟之途,唯有私了;我雖然沒有槍,但是我有這把刀!」
「你……」
「我就以這柄『斬佛』,蕩邪誅寇,明是非、辨善惡!」向四方冷冷地說。
第十章
夜已深,星漸稀,月將沉。
秋風起,秋意蕭瑟。院中一方空地中,向四方盤腿而坐,膝上橫放「斬佛」,面如霜,目光似冰,比秋意更冷。
「在想什麼?」雲悠悠披著一件衣裳悄悄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還沒睡?」向四方微抬眼,冰冷的眼神終於流露一絲溫暖。「怎麼不多穿些衣服?天寒露重,小心著涼了。」
「你對我真好。」雲悠悠淺淺一笑,斜倚在他懷中。「你、你對別的女人,也是這樣嗎?」
「你說呢?」向四方輕撫她的臉頰,話聲輕柔得就像吹過楊柳的春風。
「小師姐說,你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她還說,你、你很早就偷偷喜歡我了,是不是真的?」雲悠悠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
「我教的這些徒弟,好像真的都是大嘴巴。」向四方歎了口氣,苦笑搖頭。
「你即使在苦笑,也很好看的。」雲悠悠坐直身子,柔聲說。「我不要你忘記了怎麼笑。答應我,好不好?」
向四方默然,良久,終於展顏一笑。「有了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雲悠悠眼梢眉角的愁思一掃而空,開開心心地說:「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在想杜老頭的事。」
「你在想怎麼把杜爺爺救出來?」
「他落在敵人手中,雖然暫時無性命之憂,但我總是放心不下。」向四方點了點頭,緩緩地說。「此外,我還在想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你知道杜觀潮這個人嗎?」
「知道啊!你說過的嘛!」雲悠悠得意洋洋地說。「他就是杜爺爺的壞蛋兒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