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師追了出來,「于小姐,節目還要不要做?這張CD裡面的歌我都快放光了,你想讓台長炒我魷魚是不是……歐小姐,你的節目馬上要開始,你去哪裡呀?喂……」
夜色薄涼,已經是秋天了,而夏綠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窒熱。
她空著手急急地走,皮包由於剛才一時氣憤,落在錄音間,鞋跟敲著路燈照耀的地面,似銀釘印下一串忿忿的響亮。而這尖細的聲音裡,又有一個從容的步子,形成重低音一路跟隨。
「你給我站住!」夏綠忍受不了,止步怒喝,「否則我喊非禮,叫人把你抓起來!」
然而秦風沒有被嚇倒,仍是一臉痞相,膽大妄為地拉住她的手甩呀甩。「喊吧,喊吧,我允許。不過建議你不要喊非禮,現在的人都不愛管閒事,不會理你,要喊就喊『著火了』,保證周圍的人全部出動。」
「你……」她企圖扯回自己的手,卻無能為力。於是腳尖一翹,狠狠踢了那傢伙一記。
「唉喲——」秦風伸出一隻手揉揉膝蓋,「才打了我,還沒抗議,又踢我!我太可憐了!」他另一隻手仍拉著夏綠,不放。
「你還敢抗議!」夏綠杏眼圓睜,「你這個欺負女人的暴力分子,沒把你送到警局已經算便宜你了!」
「暴力分子?」他顯然不太理解這個名詞。
「你打女人,還敢不承認自己暴力?」
「我打女人?」他像聽到了天下奇聞,「我打了哪個?」
「鄭傲雪!」夏綠高呼,「她的臉差點就給你打到要去整容了!」
「嘿,」這傢伙,居然笑了,「她這樣告訴你的!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如果我說我沒打她。是她自己撞傷的,你信我還是信她?」
「信你這個騙子才是見鬼!」夏綠再次企圖掙出他的魔爪,再次無濟於事。
「走!跟我走!」秦風忽然肅穆起來,拖著她往回走,「跟我去個地方,如果你看了那裡還相信受害者是她,我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當秦風家的廳門被推開時,夏綠以為自己來到了外太空。昔日秦風那華美整潔的客廳,已成一片狼籍。沙發不知被什麼動物的利爪撕裂至露出棉花、牆上超現實主義畫作被割成繽紛的碎片、歪了的鋼琴連琴鍵也掉落、桌子椅子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
「這是怎麼一回事?地球快毀滅了嗎?」夏綠想到科幻恐怖片。
「那位據說被我打得很慘的鄭小姐的傑作,」秦風挪過一張椅子,雜耍般坐在扶手上,東搖西晃,「真不知道是她慘還是我的房子慘!」
「可是……」夏綠仍不認輸,「一定是你始亂終棄,惹怒了她!」
「我始亂終棄?」秦風再次哭笑不得,拎起一塊已經淪為布條的窗簾,朝著夏綠的臉抖了抖,「憑她這種個性,如果我真的敢對她始亂終棄,恐怕早就連骨灰都不剩了,還有命站在這裡跟你講話?」
「可是她頭髮亂了,衣領破了,絲襪裂了,臉頰腫了,彩妝糊了……」
「那還不容易!」秦風一笑,跳起身子,舉起一把椅子,使盡全身氣力朝鋼琴砸去。「砰砰砰」的狂亂中,他也頭髮亂了、衣領裂了……額角被椅背不期的一撞,也腫了。「看清楚了吧?她的慘相就是這樣來的,如果你不信,可以親自試試。」扔了椅子,他一邊喘息,一邊眨著調皮的眼。
夏綠嘟嘴道:「反正誰是誰非都是你們兩個的私事,很晚了,我要回家。」
原以為他又要強留自己,沒想到這次他卻不再橫加阻攔,只是彬彬有禮地開了門。「好,我送你。」
夏綠有些疑惑,不知為何今晚這傢伙沒有死纏爛打,還主動為自己開門。剛才,她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該怎麼樣才能全身而退、不要再次淪為這傢伙的宵夜。走至車庫,她頓時恍然大悟,朝一輛破破爛爛的機車飛奔過去。
「華生——」看到昔日搭檔死而復生,夏綠差點喜極而泣。
原來,這傢伙引她到這裡,就是為了讓她看到「華生」。
「綠兒,笑一個!」秦風誘哄她。
她不明其意,但看在摩托車的分上,就對他笑了一個。
「答應搬過來了!」那傢伙興高采烈地撲到她身邊,趁她不備,偷襲一個重重的吻,「你笑了就說明你答應搬過來了!」
「我哪有說過……」夏綠莫名其妙,大聲反駁。
「現在說了,也算!」秦風天真地自說自話。
正想再賞一個巴掌,打醒這個不清楚的傢伙,她摸著摩托車的手忽然愣住。不,這不是她的「華生」,曾經,一時童心大發,她曾央人在摩托身上刻了它的英文名,但這光滑的邊緣告訴她,這不是她昔日的那輛,只不過,長得很像,如同雙胞胎,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它模仿「華生」的陳舊,仿得一模一樣。
那傢伙……從哪裡找來這充數的濫竽?
「高興吧?」秦風拍著摩托車,自豪地誇口,「我可是求車行的師傅求到幾乎要下跪,他才肯救『華生』的喔,好險只是傷了車頭,否則可憐的『華生』早就一命嗚呼了……」
夏綠看著這手舞足蹈的傢伙,本想揭穿他的心霎時平復,暖融融的感覺升騰起來,像雪地中的炭,艷紅地照映她的身體——那一直以來,煢煢孓立、形影相吊的身體。
「你的房子都被砸爛了,哪有我住的地方。」她小聲答道。
一向機智的秦風這次卻沒有體會她的語意,形如白癡幾分鐘後,當他反應過來,便是「喲呵」一聲的大大跳躍,還有滿眼的不可置信。「就是說,你答應搬過來了?不慌,不慌,本巨星豈會在意損失一個客廳?二樓七八間總統套房住你選擇,當然,最最設備齊全的當數走廊最左邊的那一間,有豪華浴室,有豪華大床,還有一個配備優良的超級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