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的今天,羅蘭小姐成為了西閣王妃,完美的歸屬,只有一件不完美——她不是處子了。
煜國雖說民風開放,不比保守的中原。但新郎總喜歡純潔的新娘,這一點,哪裡都一樣。
忠心的櫻桃替羅蘭找來特殊的藥汁,據說擦過之後,就能變得跟處子一樣。然後趁新郎不備,咬破指頭,將抹於被單上,落紅便也有了。
但羅蘭不願意,嫌藥汁髒,怕咬破手指會疼。她百般討好的懇求道:「櫻桃,你替我過新婚之夜吧,我知道你最忠心了。」
櫻桃苦笑。現在,才知道忠心的含意。這不是一種隨口說出的讚賞,身為奴婢,這是一種枷鎖般的負擔。
* * *
紅燭流著蠟淚,櫻桃坐在床頭,鳳冠霞帔被燭光映照下更加彤紅,窗外,一抹月光的幽藍,加入了屋內的色彩,照在她的身上。
終於,她答應了羅蘭小姐的要求,扮演她的同謀。
羅蘭非常開心地把自己的新娘著裝借給她,手忙腳亂地替她打扮,然後,換上婢女服飾,開門溜了。臨走前,不忘回頭叮囑——
「不用擔心我,陳媽會替我尋個今夜棲身的地方,小桃兒,當心一點兒,別露餡了。」
於是櫻桃便在燭光的映照下獨自坐著,用紅蓋頭藏著面龐,又沉又重的鳳冠霞帔,把她壓得渾身酸疼。
更梆子敲過三更,門才再次被推開,「哎呀」一聲,伴著冷風,有點讓人害怕。
她從紅蓋頭的底下,看見一雙金龍盤繞的靴,緩緩踱過來,立在她的面前。
「他們一直在灌我酒,所以,回來遲了。」靴的主人低嘎的說。
如果只聽這一絲迷人的聲音,定會猜想這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但櫻桃見過他本人,知道世上的任何猜想都是錯誤,因為,西閣王未流雲遠比任何人的想像要英俊百倍。
「不過,我沒有醉。」他見她僵硬地坐著,便溫柔地笑,試圖緩解她的緊張。
一隻手碰觸過來,隔著紅蓋頭,摩挲著她的面容。
「你在做什麼?」櫻桃更緊張了,她知道,他要掀開這塊遮蓋秘密的紅蓋頭。
「我想看看我的新娘。」他笑意更濃,沒有發現她的聲音跟羅蘭有什麼不同,小姐的聲音,她一向能夠模仿。
「不,不要……」櫻桃掐住自己的手,渾身顫抖,但掐得再狠也沒能讓她鎮定下來,「我很醜,不要看。」
「我的小新娘怎麼會丑呢?」他看出了她的不安,彎下身子,扶住她的肩。
一陣電流貫穿了她。這回,她不再抖了——暈眩得忘了發抖。
「我的小新娘怎麼會丑呢?」良久,他重複道:「她只是有點害羞。」
「因為害羞,臉會紅,所以會丑……把燭光滅了吧,求你了。」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竟然接上了他的話。似乎很久以前,她就習慣了同他說話,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覺。
「呵——」未流雲歎了口氣,輕笑出聲,「那咱們就滅了燭火,反正待在黑暗裡也挺好,反正……你的樣子,我都記得。」
她暗暗苦笑——羅蘭小姐的樣子,他都記得?這個男人,果然癡心。
「來,」他牽起她的手,引她站起來,「我叫人準備了一些東西,是……你愛吃的。」
她不挑食,愛吃的東西有很多,對其中一樣情有獨鍾——櫻桃。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握著,伸向冰涼細緻的白瓷盤,有什麼?一顆顆,圓潤濕軟,可愛的觸覺。那是……
「櫻桃。」他解說,「喜歡嗎?」
「嗯。」她立刻點頭。雖然是無意中的巧合,卻足以使她驚喜。
他挑了一顆餵她。稍一猶豫,紅唇還是吮了下去——吮住他的指尖。那一刻,兩人都顫了一下。
櫻桃正是甜熟時分,貝齒輕輕一咬,鮮汁四溢。她嚥下了這一汪蜜汁,桃核仍留在舌內,沒有吐出。她喜歡含著桃核時的感覺。彷彿有無盡的味道,永遠吮不完,而且,鼓鼓的雙頰,會讓她覺得自己仍是個調皮隨性的孩子,無慮無憂。
「還是捨不得吐出桃核嗎?」未流雲像是對她的喜好先知先覺,低低地笑,「呵,跟從前一樣,一點也沒變。」
跟從前一樣?她不解。難道羅蘭小姐也有此癖好?
「但是今晚,你得把桃核吐出來。」未流雲攬住她的腰,像是誘哄似的,將大掌遞到她的唇邊,「來,吐出來,我替你接著。因為……交杯酒還沒喝呢,你不能老是含著桃核呀,對不對,蘭蘭?」
蘭蘭……好親呢的稱呼,尤其是從他嘴裡吐出,不僅親密,還有一種溫暖的味道,讓人聽了心安,似乎找到了長長久久的依靠。
可惜,她不是蘭蘭。
但,她聽話地吐了桃核。細小濕潤的核,帶著她口裡的幽香落入他的掌心。那一瞬,她還來不及多想,遮面的紅蓋頭已被扯下,萬點燭光被他袖子一揮,同時熄滅。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的唇準確地對準了她的,覆蓋而下。
酒的氣息納入她的喉,不濃烈,甜美芳醇的混著櫻桃殘留的香,還有他口裡的味道,在涼爽的夜裡攪拌,縈繞,迷醉了她。
她知道,他要她吐出桃核,不僅是為了喝交杯酒,還有別的。
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為何會答應羅蘭小姐如此不堪的要求,因為,在不自覺中,她也想借此機會與他碰觸。
那一刻,她與他初會的一幕,明明晰晰,流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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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時節。但今年,全煜國的人民都沒心思到野外踏青,他們都站在城門前,看著貼在上頭的一張皇榜。
榜上說,西閣王未流雲多年來駐守邊關,為國家安危鞠躬盡瘁,以至於過了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當今皇上為了表示對皇弟的關懷,將親自為他挑選一位賢良淑德的王妃,選妃期間,全國禁止婚嫁,要待西閣王挑到意中人後,此禁令才能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