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大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疏遠你的。"眼睛的主人微微低頭,似猜測的回答。
但……也許是她聽錯,那聲音裡,竟也同樣帶著一絲哽咽。
"你叫什麼名字?"南宮雪輕忽然問,笑著迎上對方錯愕的神情,"相識了幾個時辰,佔了你的地盤,吃了你的蛇肉,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說得過去嗎?"
"喔,"他收起鮮少的失神,恢復玩世不恭的態度,抱拳戲謔道:"在下聶逸揚。"
"唔……"草蓆響動了一下,被暖袍裹得結結實實的小喬翻了個身。正欲還口的南宮雪輕馬上被引去了視線,欣喜的扶住小喬,輕喚,"小喬,小喬……"
汗珠溽濕了小喬的發,方纔的熱湯也助她散去了寒氣,呼喚間,朦朧的大眼睛睜了開來。
"小姐?"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她作夢般不確定的問。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南宮雪輕扶起她的身子,拍著她的背,"你中毒了,知道嗎?"
"中毒?"小喬清醒了一些,撫撫沉痛的額似在回憶,"喔……對了,我先前聞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是中毒嗎?難怪了。"抬眼望望寺廟殘破的頂梁,詫異的問:"這是哪裡?小安子他們呢?怎麼人都不見了?"
"他們……"南宮雪輕出口的話語微微凝結,"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高燒剛退的人猛地爬起來,"怎麼死的?是不是被毒死的?到底是誰幹的?是誰?"
"我也想知道。"她幽幽的回答。
小喬發現了一旁的聶逸揚,斜斜眼,語調尖刻的說:"小姐,怎麼這裡還有別人?"
"別人?"心間一愣。那是"別人"嗎?為什麼她像是已把他當作相識很久的人了?
聶逸揚哈哈一笑,"姑娘所指的'別人'大概是說在下吧?好好好,你們主僕慢慢聊,我去撿些乾柴添火。"
他的身影一飄,毫不介意的迅速離去,大堂內,留下兩個面對面的女孩子。
"小姐,他到底是誰?"小喬嚴厲的發問。
"他是……呃,一個朋友。"避開審視的目光,南宮雪輕淡笑。
"是這幾天在道上交的朋友嗎?天哪,小姐,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跟路上認識的男人交朋友?還跟他孤男寡女待在一座破廟裡!"
"哪裡是孤男寡女?不還有你在嗎?"她不服氣的還嘴。
"我?我都睡死了,怎麼算數?小姐呀,廚房的王媽說,女孩家的名節好重要的!"
"名節?"南宮雪輕失笑,"我們闖蕩江湖的人沒那麼多講究吧?"
"晤……我講錯了,不是'名節'。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是什麼'持'的,對了,是'矜持'!就像送菜的小王整天圍著我轉,我也要裝著不理他,直到他送我一大包胭脂水粉才跟他說一句話。小姐你就是不夠'矜持',男人才敢隨隨便便欺負你。你想,要是左使知道你跟一個陌生男人打得火熱,他還會理你嗎?"
"我才懶得怕他哩。"話雖如此,但想到大哥那張酷臉,她還真有點心悸。
"再說,"看看門外,確定無人偷聽,小喬才放低語調,神神秘秘勸誡,"再說那人是什麼來路,小姐你弄清楚了嗎?"
"來路?"她的確不清楚聶逸揚的底細,只知道他是一個給她親切感十足的男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站到了她的身邊。
"不是很清楚,對不對?"小丫頭得意揚揚,"我就知道!說不定……他跟下毒殺我們的人是一夥的哩!"
"不會的,"南宮雪輕堅定的搖頭,"他救了我。要不是他,你我早死了。"
當下她把前前後後的經過大致了一遍。
"放長線釣大魚,小姐你聽過沒有?"小喬搖頭不信,"說不定他是那個什麼什麼黑頭烏鴉派來的,專門騙得小姐你的信任,然後跟著我們去柳暗山莊,摧毀我們的援兵。要不然,小姐你仔細想想,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他一出現,我們就遭人暗算了,然後他就跳出來幫你了,還準備好了一間破廟!嘿,武林志、怪小說裡都沒這麼離奇的事!"
南宮雪輕微微蹙眉。小喬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聶逸揚給她的感覺怎麼也不像虛假,那種如沐春風的心寬,浸人心脾的溫暖,並不是能夠假裝出來的。
"就算他真是好心人一個吧,又怎麼樣呢?"小喬看出南宮雪輕的疑惑,反面論證,"我們現在是要去辦大事,何必要連累他一個無辜的人呢?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明兒天一亮,咱們就快快跟他散伙,不要再有牽扯。小姐,我說得對吧?"
是呵,如果他是敵非友,便絕不能與他再多待一刻,如果,他是友非敵,那就更不該有任何牽扯。此刻正值天璿宮生死存亡之際,真當他是朋友,還是遠遠避開他的好。
"那好吧,"南宮雪輕竟發覺自己有一絲不捨,"待會兒他撿柴回來,咱們就跟他道別。反正天也快亮了。"
窗外,月亮淡了下去,天邊已吐微白,有不知名的鳥兒,迎著寒冷的黎明發出第一聲啼叫。
俊逸的身影推開嘎嘎作響的門扉,滿懷乾柴匡當落地。
"方才撿柴的時候,竟然發現山後有條小溪,溪裡還有魚,看來今天的午飯不成問題了。"聶逸揚笑道。
"呃……聶公子,"南宮雪輕被小喬捅了捅背,清清嗓子說:"我們還要趕路,就不在這兒久待了,多謝你這一晚的照顧,他日若有緣再相逢,可到天璿宮玩玩……"
"哦?這就要走?"聶逸揚並不驚奇,似乎已猜到這番話語,他不疾不徐的往火中添加一柴,"敢問南宮姑娘要往哪條道去?說不定咱們同路。"
"不會同路的,我們要去天津。"他也要離開這裡嗎?那麼……將來也許再無緣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