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笨鳥,要飛到哪裡去?"聞人傑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追趕,"前廳在擺宴席,它可不要搗蛋才好!"
可惜他的擔心終於應驗了。沒頭沒腦的小鵡果然衝進了前面的花園,先是落在一個小旦頭上,惹得戲台上原來優美的唱腔忽然化為一聲尖叫,再是一腳踩進某位王孫公子的酒杯裡,讓談笑風生的臉頓時變得黯如土灰。
愈戰愈勇的小鵡興致大發,東落落、西跳跳,南啄啄、北咬咬,一瞬間,整個花園,不論達官顯貴還是僕役傭婦,一律做出同一動作──仰頭觀看!所有嘈雜的言語彙成一句話,"捉住它!捉住它!"
就在武林高手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時候,天閃過一道白色的電光,霎時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那白色的光向頑皮的小鵡襲去,本在天空中亂竄的鳥兒被一擊而中,落了下來。白色的光也隨之變幻成飄逸的白雲,翩然著地。
眾人細看,原來那並非什麼電光,而是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而搗蛋的鸚鵡正被他擒在手上。
喧嘩之聲頓起,眾人驚歎男子那絕世優美的輕功,僵立著的南宮雪輕,卻為那男子的臉震驚。
聶逸揚!怎麼會在此時此地遇見他?
聶逸揚捧著小鵡,移到她的面前,一貫清朗潔淨的笑浮現於臉上,他戲謔的笑說:"小叮鐺,我們兩個又見面了。"
"你混進柳暗山莊想幹什麼?"南宮雪輕撫撫受驚的小鵡,斜眼瞪他。
哼,居然在大廳廣眾之下叫她小叮鐺,真是丟臉!
"冤枉呀,小叮鐺,"聶逸揚雙手一攤,"此乃我大姨媽家,今天又是大姨父壽辰,作為外甥,難道不該來拜訪?"
"小傑哥,這人真是你家的親戚?"南宮雪輕轉視身邊的聞人傑。這傢伙當她是三歲小孩!世界竟有這麼巧的事?騙鬼都不信!
"呃……讓我想想,"聞人傑搔搔腦袋,"好像是,又不太記得。"
"什麼好像不好像的,"南宮雪輕火大,"你家的親戚,會不記得?"
"因為家裡親戚實在太多了,"聞人傑辯解,"再加上遠房的和認的,乾表哥、表弟一大堆,我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這位嘛,嗯,也許是真的喔。因為沒有帖子,可無法進得了我們柳暗山莊。"
他從小牢記爹爹教訓,不可輕易得罪陌生人,既然這陌生人又自稱是他表哥,哪有不認的道理?
"那就算你是真的吧。"南宮雪輕抱回小鵡,扭頭便走。
每回見到此人,她心裡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感覺,極不舒服。但那不是厭惡,說實話,剛才重遇他的一剎那,竟有滿滿的驚喜。也許,正是這樣的驚喜,讓她不自在,讓她覺得自己……背叛了大哥。
"小叮鐺,等一等!"
不料,那厚臉皮的傢伙居然跨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咱們好久沒見了,一起到城裡逛逛如何?"見南宮雪輕鐵著臉不說話,他又淡笑,"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是沒改變主意,一心想趕我走?"
"你既是柳暗山莊的客人,也自然不是我趕得了的。"她把臉側開,避開那張讓人心神蕩漾的俊臉。
"那就算你答應了。"聶逸揚又綻開薄唇,"走,咱們去瞧瞧天津街頭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待在這裡看'大鬧天宮'著實無聊。"
"你……"南宮雪輕想甩開他不規矩的手,卻總感到有股渾厚的功力吸著她,讓她掙脫不了。
"那個……表哥;我也去,成嗎?"聞人傑慌忙跟上來。他雖然不便得罪客人,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雪輕兒被這相貌不熟的人逮了去。
"好呀!一起去!"總算有人解圍,南宮雪輕鬆了口氣,"小傑哥,你路熟,正好帶著我們兩個外地人到處逛逛。"
"你也想跟著?"聶逸揚睨了眼聞人傑,面無表情,"好,只要你跟得上。"
話音剛落,他便展開腳下功夫,輕輕鬆鬆將佳人一帶,距離剛才說話的地方,已有數十丈之遙。那只礙事的鸚鵡,被他順手一甩,準確的扔進旁邊一個愣愣注視他那張俊顏的小丫環懷中。
聞人傑不甘示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滿頭大汗、喘息不已的追了上去。
※ ※ ※
雖說已到天津近半個月,但這還是南宮雪輕頭一回把街景看清。先前急著尋找柳暗山莊,後來又悶在山莊裡邊,一直沒閒工夫好好逛逛。今天算是因禍得福吧,被那霸道的傢伙牽著,在繁華的市集上行走。
都說天津城是貫穿南北的門戶,這話果真沒錯。此刻,街上有南方的販子、北方的雜耍班子、西域的藍眼商旅、東瀛的遊客,一點也不比京城遜色。街邊,賣李子乾的、賣麥芽糖的、賣酥豆的、賣熱麵條的,各式小吃,叫人垂涎欲滴。
小戶人家的閨女,手裡舉著一把新折的梅花,當街穿行,腳上的繡鞋尖兒掛著一對絨球,可愛萬分。
南宮雪輕走走停停,目不暇給。
"想吃東西就說話。"聶逸揚看她盯著街邊小攤,笑道。
"嗯……不知道哪裡有油炸大麻花。"南宮雪輕咬著指頭東張西望。
"大麻花?"聶逸揚不以為然,"滿街好吃的,你卻惦記著麻花?"
"我大哥說,西湖的醋魚,天津的大麻花,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想到那年在海邊偷鹽醃蟹時,南宮恕所說的話,兒時的種種情誼湧上心頭,引得她鼻子一陣發酸。
"他真的這麼說過?你倒記得清楚,恐怕他自己都忘記了。"聶逸揚雪亮的眼裡閃過一絲深長的意味。嘴角上揚,笑紋更深。
"雪輕兒,你想吃麻花?"氣喘吁吁的聞人傑終於跟了上來,"我知道有間老字號,很出名。你要吃什麼口味?芝麻、蔥油,還是燒糖拔絲的?我這就去買。"
"在哪兒?快帶我去!"南宮雪輕笑起來,當下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