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樣?"南宮恕上前一步。
"叫你爹爹跟我說話!"黑頭鶴冷冷避開他的怒眸,"你還沒資格。"
"我已經說了,放了雪輕和恕兒,我任你處置。"聞人謙眼裡閃過一絲痛苦。
"哼,任我處置?你這些年辛辛苦苦建那柳暗山莊,到處拍人馬屁,不就是為了防我?現在還說什麼'任我處置'!你以為你的話我還會信?"
"我……"聞人謙欲言又止。
"廢話少說,你們父子一齊出手吧!只有你們一齊出手,才可能把這丫頭從我身邊奪回。"
"一定要這樣嗎?"聞人謙搖頭歎道:"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的性子還是這樣……"
"你明知道我的性子!"黑頭鶴惱怒,"不過,這裡面有一半是拜你所賜!"話音剛落,抓在南宮雪輕頸上的利爪猛一用力,有血自那雪白的肌膚滲出,"快出手,否則這丫頭性命堪憂!"
聞人謙還想說些什麼,但南宮恕已按捺不住,內力一衝,劍光閃現。銀鏈似的白光朝那黑影飛去。
另一道劍光,稍一猶豫,也不得不出。
黑影扔開南宮雪輕,展開雙翅的輕輕一躍,凌駕在劍光之上。
劍光如片片銀葉,鋒利掃射;黑影蓮步疾馳,一左一右,劃出巨輪,將那銀葉風般擋回。
紛紛大雪降落在他們周圍,一時間,辨不清哪裡是劍光,哪裡是人影,只有蒼涼的白。
聽說高手過招,一招斃命,但這三人鬥了半個時辰,猶未見勝負。
也許,誰也不想先決出勝負。
也許,招是使了,但全是虛招。
黑頭鶴唇邊掛笑,兩腳輕舞,像是在戲耍兩人,刺耳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聞人謙,虧你的柳暗劍法獨步武林,就這兩下子?"
"恕兒,'流星一現'!"聞人謙見大雪已有封山之勢,若不速戰速決,恐怕不管哪方戰勝,都沒有機會逃下山去。忽然長劍劃過南宮恕鞋底,向上一挑,將他挑至高空,但仍不忘低低囑咐,"不可傷她性命!"
南宮恕會意,翻身凌躍,借助父親的內力,朝黑頭鶴襲去。
他這招"流星一現",白衣緊貼,化作流線,劍在指端,氣在腳底,果然似一道飛速的流星,銳不可擋。
然而黑頭鶴似料到會有這一手,她伸出兩指,在那劍鋒襲來之時,不偏不斜"啪"的一聲,將劍端夾住。
南宮恕微微吃驚。這世間竟有這般超凡的高手,能夠凌空夾住一支飛速的劍!若在平地,有了支撐還不稀奇,可這是懸空之處,本已要花費內力提防腳下,還要抵住這迎面而來的氣流!這樣的招式讓素來自負的他也不得不愕然。
但令他心頭顫動的是另一樣東西──黑頭鶴的微笑。
這時,那薄唇邊泛起了一絲詭異的笑。那笑,淒艷無比,彷彿把世間萬物都看得通透,又似乎,世間萬物已在掌握之中。
就在笑的同時,黑頭鶴忽然兩指微微一鬆,於是那長劍便藉著餘力,刺入她的胸口。
黑色的身影驟然下落,如仙人墜人凡間。
"啊──"聞人謙失聲大叫,飛速向前,張臂接住那下墜的身影。i
她是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這一戰,無論怎樣,她都不會傷到毫髮,但她卻選擇了失敗的讓自己傷身,而讓他……傷心。
"你真狠!"聞人謙哽咽道。
"我等這天,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黑頭鶴綻放笑顏。
她的手緩緩垂下,內力盡散,四肢開始咯咯作響,伸展,拉長。
原來,她並不矮小,只是施了縮骨功,讓身形變異。而那張臉皮,此刻也逐漸鬆弛,伸出虛弱的手,輕輕一掀,真實的容貌顯露出來。
"乾娘?!"南宮雪輕驚呼出口。
沒錯,那絕美的容顏,瀑布般傾洩的長髮,櫻唇邊縱是淒厲也仍然迷人的微笑,只會屬於一個人──慕容天璿。
"怎麼會是你?怎麼會?"南宮雪輕握住扶起她的南宮恕,滿臉迷茫,"大哥,黑頭鶴怎麼會是乾娘?"
這世上,誰都會傷害他們,只有乾娘不會。還記得那一年,也是這樣寒冷的冬天,她和大哥縮在街角,又冷又餓。忽然,一頂紗轎停在他倆面前,轎中走出一位漂亮得讓人眩目的仙子,替他倆蓋上貂皮做的衣。
"願意到我家去嗎?"仙子和藹的笑。
從此,他們有了一個家。一個冬天溫暖、夏天涼快、天天有雞腿吃、月月有新衣穿的家。乾娘為他們打造了童年的天堂,為他們遮了風、擋了雨。
在這世上,黑頭鶴可能是任何一個人,但絕對不可能是她。
"可惜,的確是,"聞人謙苦澀的說,"璿兒在當年初出江湖時,也曾用過黑頭鶴這個化名。雖然,現下江湖上也有一個鼎鼎大名的黑頭鶴。"
"住口!"慕容天璿吃力的道:"南宮瀟,璿兒不是你可以叫的!"
南宮瀟?聞人伯伯居然就是當年天下第一美男子南宮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哥!"南宮雪輕急切的望著身邊的人,尋求答案。
"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南宮恕低下眸子,"我只知道這些年來,迫害我身邊的女人的,就是她。"
"你是說……燕燕姊她們,都是乾娘殺的?"這一驚,著實不小。
"她不止要殺她們,她還要殺你。"南宮恕摟緊懷中的人,不讓她滑倒,"還記得悅來客棧裡的慘事嗎?"
"不錯,是我幹的。"慕容天璿爽快的承認,"可惜還是被你救了。"
"你知道聶逸揚就是我?"南宮恕問:"所以後來在寺廟裡又冤枉他,將他趕走?"
"當時不知道,你的易容術很高明,不僅變了容貌,還改了性子,跟你平常簡直是判若兩人,"慕容天璿微笑,"看來,你這孩子還有幾分機靈,從十幾歲起,就藏住了真實的自己,跟我玩起花招。"
這些年來,她裝出身體虛弱的模樣,表面上將宮內事務交由南宮恕打理,背地裡卻在暗暗窺視著這小子的動靜。雖然欣賞這小子的才能,卻恨他的風流──跟他那個爹一樣的風流。因此,他身邊那些不順眼的女人,她見一個就除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