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茵,你把我形容得也太寒酸了吧?」
「傻瓜,這樣才能挑起男人的保護欲。不過像他那樣的男人有沒有保護女人的意識就不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是女人們在保護他。喂,告訴你一件事喔……」她聲音轉為神秘,暗藏一絲竊喜,「你這招果然有用。」
「什麼有用?」她的思維還沉浸在剛才的話題中,轉不過來。
「阿駿看到凱森送我回家,吃醋啦!」江芷茵彷彿中了大獎般宣佈。
「喔?你們家那位原來還會吃醋呀,嗯,有點人味了。從前我一直以為他是部機器。」
「我也以為呀,沒想到他真的真的吃醋了!我昨晚洗完澡,—出浴室他就審問我那個帥哥是誰,為什麼這麼晚了才回家,而且是由別的男人送,後來……不跟你這個小孩子說了,這是夫妻間的隱私。呵……好睏,我被審問了通宵,現在倦意總算上來了,樂樂,下回多安排些類似的活動喔,拜託了——」
電話卡喀一聲,掛斷了。弄得柏樂怡對著它瞪眼良久。
小孩子?那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女人居然叫她小孩子!有點結婚的體驗就了不起嗎?哼!
下回?撞到這回就幸運得偷笑了,還妄想有下回!
將床頭一隻玩具熊往電話上一摔,她繼續補眠,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不讓她睡飽,不一會兒,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翻身,不理。但那聲音顯然比她還有堅持不懈的毅力,敲個沒完,彷彿夏夜的蚊子般擾得人不得安寧。
最後,柏樂怡只好棄械投降,揪著頭髮大吼一聲,「進來!」
「樂樂……吵你睡覺了?」進來一名表情可憐的婦人,戰戰兢兢地問。
明知故問!柏樂怡懶得回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
「呃……」她站在門邊,欲言又止。
「媽,有什麼事就快說,補足了眠我還要去見客戶哩。」
「你大弟有信來,要看嗎?」柏媽媽揚起一張飄飄欲飛的紙。
「下回叫他改發伊媚兒!哼,浪費紙張,郵票又貴。」柏樂怡伸手想抓桌上一杯水,兩隻枯老的手馬上慇勤幫忙。
喝完一口,她揚揚眉。 「他在信裡說了些什麼?」肯定說了些什麼,從老媽那慇勤的態度就可以猜出幾分。
「實際上,你大弟他……」
「媽,少支支吾吾的了,他又要多少?」這個弟弟她最清楚,平時聽播滾樂、看籃球忙得不亦樂乎,哪會想到給家裡寫信這麼費神的事?一看這封來之不易的「家書」,就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
「他說他念不下去了,想休學。」
「什麼?」昏昏欲睡的腦袋頓時消醒了大半,「他以為自己是誰?億萬富翁繼承人?居然有資格說自己念不下去?把他扔進深山裡餓上十天半個月,我看他什麼都念得下去!是在美國泡妞泡得四肢發達、頭腦遲鈍了吧?
「當初傾家蕩產送他出去的時候,他保證過什麼?才幾年呀,就得了健忘症,把自己立下的重誓志得一乾二淨了?告訴他,休學門都沒有,除非像他當初所說的,被雷公劈死了,或給車子撞死了,我就同意他休學!」
「可是……他已經退了。」
「什麼?哈!這小於居然懂得先斬後奏!我看他腦子其實蠻聰明的嘛。」完全清醒的人發出一聲冷笑。
「樂樂,其實也不能全怪大弟的,」柏媽媽慈母心腸,走過來勸說, 「他在信上說,這一科真的好難念:又要寫什麼論文又要做什麼……對了,是叫市場調查的東西。好多從台大、北大、港大這些名校跳過去的高材生都跟不上哩,你知道的,美國教授又喜歡刁難中國學生。不如休學早點出來做事,也挺好的。」
「呸,可憐他?誰來可憐我付的學費!」她一把摟過老媽的肩,「媽,你也不要太寵他,我聽說美國好多成績頂尖的都是華人學生,他學不來,肯定是自己不用功!你以為現在工作好找呀?人家有文憑的都沒門路,何況他這個沒出息的……算了,先叫他回來再說,我再想想辦法,把他弄到澳洲或者英國去混個學位。」
「但是,大弟說他不想回來……」
「不回來?」柏樂怡覺得自己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不回來他待在美國幹什麼?當幽靈人口?」
「呃……他說想和朋友共同創業,而那朋友也在幫他辦綠卡了……」
「媽,你少聽他吹牛,美國才被恐怖分子炸了,讓他暫住就不錯了,還想辦綠卡?!」她歎了口氣,又是一聲諷笑, 「我看他寫信的目的就是來要錢的。說吧,那個創業基金要多少美金?」
「也不是很多,五六千而已。」柏媽媽滿臉難堪。
「不多,是不多,比起我為他付的學費,確實少了很多。」她一邊撕下簽好的支票,一邊說: 「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我給他錢,既然他要自由我就給他自由,不過,將來他橫屍紐約街頭,我可不出半毛棺材錢!」
柏媽媽一言不發地接了支票,坐在床邊,半晌捨不得離去。
「怎麼?還有事?」正想躺下的柏樂怡斜了斜眼。
「呃……還有……你二弟說想買套西裝。」
「他一個高中生要什麼西裝!」嘴角一揚,她諷刺的笑了笑。
「畢業典禮呀,他說他們班上的男同學都是一人一套亞曼尼,可他除了校服就只有球衣了,這次畢業典禮,再怎麼說,一輩子只有一次,總要隆重一點……」
「好了好了,媽,你再嘮叨下去,我真的要再去心理醫生那一趟了。」她掏空錢包內的現金擲過去,「喏,就這些,買亞曼尼大概是不夠的,讓他能買什麼就買什麼吧。」
憶起當年她大學畢業的時候,只租了套學士服,租金還是用她在圖書館打工獲得的薪水。不過能怨誰呢?現在弟弟們可以向她要錢,當初,她向誰要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