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詩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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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郎醫師,你話要說清楚,你的兒子長得像我們友梅有什麼好?」

  夏筱倩危險又曖昧地提醒,只是她顯然忘了在褚友梅的薰陶之下,相處日益友善的這兩人的神經線居然都有逐漸加粗的趨勢。只見褚友梅與郎世雲居然異口同聲、莫名其妙地反問道:

  「有什麼不好?」

  好、好、好極了!夏筱倩翻了翻白眼,決定放棄這兩個已經沒有藥救的遲鈍人類,去招呼自己的小朋友去了。

  「有進步喔!」

  褚友梅忍住好笑的看著郎世雲熟練地先用自己的長腿夾住了小薇踢打不停的小小腳丫,再騰出左手一舉擒服小薇反抗扭動的雙手,剩下來的右手,則餘裕自如的喂起小薇早餐來。

  這些時日以來,隨著郎世雲終於表現出稍稍符合一個父親所應有的樣子,褚友梅對他的態度也就相對地友善了許多。畢竟,就像朱主任再三耳提面命地對她說的,像郎世雲這樣的單親父親,加上小薇令人煩惱的狀況,父子倆原本就萬事不容易的處境,旁人又怎好再苛責?不過,褚友梅還是不能明白,朱主任為什麼要老是對她莫測高深地說些什麼事情並不是她想像的那個樣子,傳言並不盡可信等等。

  郎世雲究竟是好是壞、是真情或負心,又與她何干?

  像是一隻深埋頭部於溫暖沙土內的鴕鳥,在自我重重的心理建設之下,褚友梅不斷地告訴自己--郎世雲僅僅是她一個病童的家長,她對他持平以待就是了。

  可是,這一對父子卻總是無處不在勒索她的真心、詐騙她的感情,而最岌岌可危的,則莫過於是褚友梅原本就常容易氾濫的同情心。

  就像現在,那對為了一片土司鼓勁中的父子,究竟是對著她傻笑些什麼呢?

  「我有秘訣!」沒有察覺到她紊亂的心思,郎世雲得意的嘿嘿一笑。「現在我們父子都早上五點起床,時間很充足。而且,只要說是來見你,小壞蛋就會很乖。」

  五點?!褚友梅不得不同情起眼前這個每天大概睡不到四個小時的男人。看著穿著與郎世雲上下衣服色系一致的小薇,喝!敢情這男人連搭配衣服也想到了簡便、免花腦筋的方法了。

  她正想好好地稱讚郎世雲一番,就聽得他一聲慘叫:

  「臭兒子,你咬我!」唉!

  褚友梅忍不住噗哧一笑。而她笑開的眉眼在遇見了郎世雲深長的注視時,不禁慢慢地、尷尬地回復成原來的角度。危險危險!褚友梅左顧右盼地轉變話題。

  「怎麼沒有看到保母?」

  「她不幹了。」郎世雲還是若有所求的盯著褚友梅。

  原來那個好脾氣的中年保母終於也受不了了啊。因為小薇並不好帶,再加上幾乎整天都得陪著小薇耗在醫院裡,而郎世雲的工作使得交班時間又亟難控制。

  「嗯……友梅……」

  褚友梅被郎世雲太過突然的呼喚弄出一身不自在的雞皮疙瘩,而脫口說出這句話的人卻顯得相當輕鬆。閃現著有些賴皮的笑容說:

  「可以先暫時幫我帶一下小薇嗎?我保證馬上會找到新保母,好嗎?」

  郎世雲怎麼敢拜託她這種事情?褚友梅一點都不記得自己與他有這種交情啊!

  再說,要怎麼幫他帶小薇?她不是保母,褚友梅的單身套房也沒有辦法容納小薇,難不成要她在下班後帶著小薇苦候在醫院裡等郎世雲下班嗎?他難道都沒有考慮到這些實際執行上的問題嗎?

  「那些問題我都考慮好了,」郎世雲顯得頗有誠意的說:「真的只是暫時,請你幫幫我和小薇好嗎?」

  ???

  事實再度證明,人的同情心絕對不能氾濫,而姑息絕對是罪惡的溫床。

  坐在郎世雲位於台北市區的高級公寓裡,面對著已是逐漸熟悉的種種擺設,褚友梅頭痛地想起,也許是每個人對於「一下」、「暫時」的定義都不盡相同,要不然,為什麼她現在會坐在這裡呢?

  褚友梅遙望著郎家牆壁上高掛著的壁鐘,老天!已經晚上九點了。

  或許那個叫郎世雲的男人根本沒有什麼時間觀念!

  沒錯!褚友梅基本上也同意對於小薇而言,找個最最適當的保母是一件絕對馬虎不得、十分重要的事。但是為什麼是她必須來承擔這個臨時保母的角色,還要命的,一當就足足當了有半個月,而且完全沒有半點能脫身的跡象呢?

  雖說郎世雲的確恪守諾言,除了每晚親送為了照顧小薇而在下班後直接到郎家的她回家之外,也盡量提早結束醫院的工作返家,但是,他真的有認真在找保母嗎?

  難道,就光為了是她曾經作法自斃地建議,要小薇與郎世雲必須恢復父子同住這種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嗎?

  不行!不幹了!絕對不幹了!褚友梅自認沒有那種當爛好人的資質。

  「真是對不起,我今天一台手術耽誤了時間……家裡還好吧?」門口傳來郎世雲匆匆進門的聲音,而他疲憊之極的身影很快地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褚友梅不得不承認,也許,就是郎世雲這樣疲倦的身影,與簡直是與他本性大相逕庭的卑微語調,才要命地使她一而再又再而三的心軟吧。「家裡還好……」褚友梅發現自己竟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這是什麼對話!自己又在做什麼啊!褚友梅頭痛的想。端坐在這個男人的家裡、膝上側躺著這個男人的兒子、呼吸著滿室他的氣息,面對著他的凝視,褚友梅突然感到有些窒息。而郎世雲的靠近,驟然加重了她的窒息感,只見他疲倦的拉鬆了領帶,頹然地倒向褚友梅身邊僅存的沙發空位。

  是誰曾經說過--一個負心男子你還可能有辦法堅強抵禦;但是,一個疲憊之極、望著你的眼神有如在沙漠中乍逢綠洲的悲傷男子,你怎麼有辦法抗拒?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讓她已經越來越離不開、越來越捨不得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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