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粲平靜的比劃:「自揚哥哥,我要回去了,希望你出外一切順利。」
「你是來說這些話的嗎?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粲粲,過兩天我就要走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留下來、留下來,我要……」粲粲打斷了他的手勢。「自揚哥哥,我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了,我們之間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我真心的祝福你的未來——再見,自揚哥哥。」
集級轉身踏出伊家大門,目光直視著前面的道路,也將最後的道別作了結束。
這一刻,她關上了她的心門,關上所有對伊自揚的愛戀,下定決心從此不再輕言開啟。
***
徐良塵默默地開著車子,粲粲望著車窗外的景物,眼神焦距顯得茫然黯沉。
他明白粲粲必須離開伊家,明白粲粲落落寡歡的心情,明白粲粲為什麼在地下室裡抱著他不放的原因。
不知怎地,她心中的煎熬他都能夠領會。
剛剛粲粲到樓上的時候,徐良塵和伊母在廚房說了一席話,全盤知悉了所有的情況。
伊母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徐醫生,今天真的很高興你和粲粲一起來。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值得信賴的好人,我把粲粲托付給你了,請你照顧她,她是個善體人意、難得的好女孩。」
「當然,粲粲勤奮細心,我們都很喜歡她,我一定會照顧她的。」徐良生的話中還顯得客套。
伊母滿肚子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心情已經表露在臉上,紅了眼眶和鼻頭,想到粲粲在伊家的處境,困難地說:「你知道……粲粲十歲的時候就來我們家住了。八年來,粲粲和自揚兩個人形影不離,粲粲依賴著自揚,自揚照顧粲粲,他們朝夕相處,彼此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伊母停頓著沉思,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可是什麼?如果粲粲離不開自揚,自揚也喜歡粲粲,她為什麼還要離開伊家呢?」徐良塵心中不解,伊母和粲粲情同母女,為什麼還要讓粲粲獨立在外生活?
伊母語聲便咽地說:「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只知道什麼對自揚才是最好的選擇。粲粲無法讓自揚專心於音樂,何靜媛很喜歡自揚,她很適合自揚,一個主修鋼琴,一個主修小提琴,他們有共同的嗜好、有共同的理想,在未來的人生旅途裡,他們可以互相提攜。他們是很適合的一對,而粲粲——」
徐良塵馬上接口說:「而粲粲是個聽力有障礙的女孩,她聽不到聲音,感受不到音樂,不能說話,無法和正常人溝通,她需要別人照顧,她會成為自揚的絆腳石,對不對?」
伊母被徐良塵問得啞口無言。
他的話雖然尖銳,卻句句實言,她聽得毫無反駁的餘地。
徐良塵深吸一口氣,輕歎一聲。「伊伯母,粲粲畢竟不是你的女兒,所以你才會這麼想。我有一個妹妹,只有十二歲,她也是個聾啞的女孩。雖然她有缺陷,但我還是深信她絕對值得得到最好的,而我和我父親也一定會盡全力的鼓勵她。幫助她。」
伊母想要替自己解釋,急忙說:「當然,我也想要粲粲得到最好的。」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阻止他們在一起?是因為粲粲不懂什麼是音樂?她不懂得如何幫助自揚的事業、前途?」徐良塵語氣顯得激動起來,他替菜架打抱不平,睿智地說:「如果愛對方,什麼樣的阻礙都不是理由;如果不愛對方,什麼理由都是阻礙。我只能說——自揚選擇音樂,表示他對票來的愛還不夠。你們只為自揚想,不為某某著想,你們對她的愛也是有限。伊伯母,你放心,我的家人已經把粲粲當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了,什麼對她是最好的,我也一定會努力地替她爭取,我不會讓粲粲失去自信,我不會讓粲粲有任何自卑的理由,我更不會讓她失去為自己爭取權利的決心。」
伊母聽了他的一番話後,表情顯得驚訝和意外。她終於認清自己的自私和偏見,他凜然的正氣讓她由衷地佩服,雖然他是晚輩,還用帶了點教訓的語氣對她說話,但是如不介意,心裡只有寬慰,暗暗地替萊茨的未來感到慶幸。
「謝謝你——聽你說了這些話,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人。」她由衷的說。
徐良塵沒有回到診所,他將車子開到一處山坡上,裝盛滿腹心事,竟然也沒有問他開到哪裡。
等到她發覺車子停止的時候,觸目所見,是山下高速公路的燈光照亮半個夜空,圓弧的曲線一路延伸到天際。
塵囂上的夜空,鑲滿了瑩瑩閃動的星子,離地球上的光越遠的星星,越明亮閃耀。
粲粲怔怔地看著前方,努力地想把所有的情緒全都隱藏起來,彷彿她就是最遠的那一顆星,遠離塵囂,逕自發光。
她心想,只要動也不動的像顆星星一樣,應該就可以暫時忍住所有的悲傷。
兩人坐在車內望著前方的夜景,徐良塵將粲粲冰冷的手牽起。他攤開她的手掌,慢慢地在她的掌心上寫——想、哭。就、哭。粲粲體會到徐良塵寫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關心。
她是很想要哭,當她只是這麼想的時候,就已經感到淚水從臉頰上滑到了下顎。她很快的拭去淚水,用力地吸氣,想要把眼淚從眼眶中用力地倒流回去。
粲粲回頭望著小醫生,她以為已經成功掩藏住悲傷,但是他卻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嘗試了。
「哭吧!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今天晚上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平都哭完——過了今天晚上,天一亮,你的生命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了。粲粲,我會幫你的。」
粲粲讀完了徐良塵的手語,淚如泉湧而下,淚中含著感激。她哭倒在他的肩膀,他的手安撫地拍打她的背。
一種奇異的震撼從他的手指一直傳到了腳底。他心裡漸漸產生了一種難以理解的情感和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