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城南郊,氣勢雄偉。靜穆幽深的紫龍園是當今皇上閒暇時最喜歡逗留的皇苑,除了少數幾人,未得皇上允許皆不得擅人,否則斬無赦。
此刻,在參大綠竹,卵石幽徑的盡頭,負手屹立著一位恍若石雕般的人影正默眺望著遠方的香山,在平靜中令人感到有一種無可抗拒的窒息與震懾之力,隨風飛的鵝黃色長袍,亦隱隱流露出一種無可言喻的優雅高貴氣勢,而略顯削瘦的頎長身材卻又有另一股風流灑脫的韻息。
濃密而斜飛人鬢的雙眉,挺拔的鼻樑,似揚非揚的唇角形成一個嘲諷的弧度,令人震撼的是他那雙眼睛,烏黑深沉、冷冽狂傲,像雨潭深速無底的湖水,也似兩股直透人心的利刃。
他給人一種倔強堅毅、孤傲寡情與脾睨大天、唯我獨尊的霸氣,令人不由自主地膽寒顫慄。
就連隨侍多年的太監——小玄子,每回見了他也都戰戰兢兢的,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何時要發怒,或何時存著戲弄人的心思。
雖然主子並不是先皇長子,但早在十歲時主子便被冊立為太子,事實也證明先皇的確有識人之明,主子確是紫陽皇朝歷代以來最英明能幹的皇上。年僅十七歲,便毫不猶豫地接下先皇所遺留下的搖搖欲墜的皇朝政業。
他以清明的政治頭腦和特有的謀略膽識與鐵腕強權,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僅是短短十年之間便將天下治理得有聲有色,成為紫陽星朝有史以來最輝煌的時代,啟始建朝百多年來另一個興盛的開端,百姓安居樂業,莫不爭相稱頌主子是紫陽皇朝最賢明傑出的帝王。
可是,只有皇城內的皇親國戚臣子們,才明白這位出色的皇上,其實是個多麼難伺候的主子,心情變幻莫測、反覆無常不說,個性又相當極端。前一刻才見他慵懶的與嬪妃們飲酒作樂,眨個眼他又毫不留情地下旨,將某個恃寵而驕的愛妃扔進冷宮裡涼快去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確是不假。
「如何?」冷然的話語出自略薄的雙唇間。
「回皇上,確如皇上所猜測,皇太后欲在大皇子七歲生誕之日,請皇上下旨立梅貴妃娘娘為後,並立儲大皇子為東宮。"小玄子恭謹地躬身道。
年輕又威勢懾人的皇上——齊天君哼了哼,小玄子不解其意,只是習慣性地抖了抖,屏息靜待主子撂下旨意,他好赴湯蹈火去完成。
「梅貴妃……」皇上嘲諷的嘴型更明顯了。「若不是母后護著她,朕早就貶她到冷宮去過日子了!」
小玄子腰形更彎。「皇上請三思,若將梅貴妃娘娘打入冷宮,恐怕太后和老國舅都會不依哩。」
「不依又如何?朕想做的事有誰阻擋得了?」連眼也不眨,齊天君淡淡道。
不必考慮,當然是沒有!小玄子盯著地上的卵石子暗忖,皇上要是真發起火來,就連皇太后也要忌憚幾……不,十分!
齊天君靜思片刻,才緩緩側過面來瞟他一眼。
"咱們好久沒出去走走了,有興趣陪朕逛逛嗎?」
小玄子一聽,瞬即垮下臉來,他苦著眼瞅視主子。「不是吧?皇上,又要出去了?半年多前才去過江南一回不是嗎?那一回奴才可被皇太后給罵死了,險些就被押進敬事房處置了呢!」
「有朕在,你怕什麼?」齊天君懶懶道。「何況太監不得出宮是宮律,你能出去逛逛樂樂該是雀躍三尺才是,怎麼反而哭喪起臉來了?」
「皇上哪,您要是肯帶上禁軍護衛著,那奴才絕對是欣喜若狂地磕頭謝恩,可您總是孤身一人帶著奴才跟原豪將軍兩個,這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奴才跟原豪將軍都承擔不起哪!」
小玄子實在忍不住要嘮叨。每一回皇上心血來潮微服出遊,從出宮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就卡在喉嚨處,直到踏回宮門為止,那顆心才得以落定。這種心境還能有什麼樂趣?多來幾次他恐怕就要發瘋啦!
齊天君懶散地回身,將手搭在小玄子肩上,「怎麼?你在跟朕抱怨?」連口氣也是懶洋洋的。「你不相信朕這一身功夫足以自保?」
小玄子重重歎了一口氣。「皇上,奴才知道您的功夫高,甚至可能比人稱京城第一高手的原豪將軍還要厲害,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奴才實在擔心皇上若有任何閃失,那奴才可就萬死不足以贖罪哪!」
凝視著面前這個侍奉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小太監,齊天君終於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朕明白了,那……就多帶一人如何?」
一人?小玄子不由自主地翻了個白眼。多帶一人又濟得了多少事?不過……好吧,一人就一人,總比沒有好。
"那請皇上讓奴才來選好嗎?奴才一定得挑一個不輸原豪將軍的人選才行!」
「好吧,就讓你決定,反正朕也懶得去想那麼多。」齊天君說著依然負手緩步朝靜心齋而去。「不過你最好快些,咱們明兒一大早就要出發了。」
「喔,奴才知……嘎?!明兒一大早?!老天,皇上,不行哪,奴才什麼東西都還沒準備耶!皇上、皇上,……」
濟南山水天下知,睛雲繞日意悠悠,山色橫斜湖如鏡,暗香浮動荷花嬌。
形似雪濤、聲如隱雷、清澈甘美的泉水;碧水如鏡、荷紅柳綠、風光旖旎的湖泊;古木蔥鬱、石階如梯、景致幽雅的千佛山和石塔矗立、風光獨特的柳埠,將濟南城成功的構築成一座詩情畫意的園林城市。
而泰山餘脈之千佛山中的泉水,經由地下直達濟南,使濟南不但有果都之稱,更有「家家有泉、戶戶垂柳」之譽。識者若登上千佛山上的一覽亭,則北可望黃河、鵲山之如畫景色,南可眺黃石崖造像,更可觀奇煙九點奇景,濟南之美盡人眼底。
此際的一覽亭中便仁立著一條纖弱的身影,仔細望去,那女子冰肌玉骨、清靈若仙,幽冷高潔在似廣寒中人下塵來,月白色彩裙隨風飄拂,更似欲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