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睜睜看著闕言非利用他垂危的生命來要挾苦兒,他比誰還要心急,就因為他知道她單純好欺,所以就算拼得一死,這回他也一定要保護她才行。
「闕公子待我極好,他從來沒有迫我什麼事,在我離開蒼府,幾乎要凍死在雪地時,是他救了我,那時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喜歡他?」
蒼炎苦澀地吐出這句話。他怎麼忽略了這個可能,說不定他們早已相戀,他卻以為她是被逼的,還真是呆啊。
可為何他在猜想這個可能時,他的心會如此酸澀、苦悶,甚至還帶著忌妒……
他在忌妒?
每當他聽見闕言非,熱絡地喊苦兒為「樂兒」時,他總氣得想殺人,原采他之所以討厭闕言非,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他與她熟稔的樣子,而不是單純地討厭他這個人……
「我?為什麼這麼問?」苦兒不解,闕言非對她而言,並沒有特別意義,又何來喜歡?
「算了,當我沒問,這結果是我自找的。
是呀!他又有什麼資格忌妒呢?是他的恨推離了苦兒,走離他的生命,他曾經有機會珍惜她,他卻狠狠地摧毀她,今且必須親眼目睹,她即將成為別人的,他才知道他有多麼忌妒,多麼想搶回她,但對一個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的人,又能做什麼呢?
「炎……」
他是在不捨她嗎?
苦兒的心頭,瞬間塞滿了驚喜的情緒,她撐住淚,緩緩開口道:「有一個女人很傻,她知道帶著缺陷的自己,是不可能有幸福,直到有一天,有一名混著銀色與黑色長髮的男子,走進她的生命,她誰都看不見,只看到他,因為他的銀色髮絲,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光輝,她心裡想,只要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即使他混在人群中,她也可以一下子就認出他……」
說到這裡,苦兒早已哽咽地說不下去。
蒼炎則是咬緊唇,不敢置信他親耳聽見的一切,嘴角慢慢揚起一抹輕笑,替她接話。
可那個男人卻無情地傷害她,踐踏她的愛,還當面嘲笑她的缺陷……
「不!不是這樣的。」苦兒抹掉淚,繼續說道:「那個傻女人如願嫁給她心愛的男人,雖然表面上他一直傷她,但她明白他是在救她,在她最危急的時候,他總會來救她,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他來到她面前,幫助她……」
「沒這回事,我從來沒有救你!我只是在利用你,我是為了你精湛的繡技,才會決定娶你,苦兒,你清醒點,這個名叫蒼炎的男人,始終都在傷害你,他是個冷血混蛋,根本不值得你的同情。」
他厲聲駁斥,他自己做過哪些惡事,他都相當清楚。
「若你真不在乎我的死活,又怎麼會在蒼府時,跑過來救我?若你真像你所說的,住在蒼府裡的都是禽獸,你又怎麼會幫我辨色,你大可不用管我才是,好比現在,你相當確定闕公子來意不善,你要我扔下你,離開這裡,這表示什麼,你還是在乎我的,不是嗎?」
「我只是……只是……」?蒼炎語塞了,他沒有經過思索,就直覺這麼做了。
不想再爭辯下去,苦兒決定以行動證明她的心意,她撲進他的懷中嗚咽著。
「炎,不要趕我走,讓我照顧你,你曾說每個人都有缺陷,現在你遇險了,我又怎麼可能棄你?甚至扔下你不管?」
聽到苦兒的啜泣聲,蒼炎一向冷硬的心也不得不暫時軟化,他眸光放柔,望著懷中嬌小的人兒,他真的還有機會擁有她嗎?
「苦兒聽我說.我已經什麼都沒了,我不再是蒼龍商號的當家,我只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現在又傷成這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還要跟著我做什麼?」
直到失去了一切,他才發現他是如此渴望她能陪伴在他身旁,她在身邊,總讓他的心靈獲得平靜。
「我不在乎,我喜歡這樣的你,你不用每天處理那些繁雜的商務,我可以時時見到你,陪著你,我喜歡這樣的日子,雖然我的殘疾,一輩子都治不好,但我……會努力不添稱的麻煩,我真的想知道,你還要我嗎?」她怯怯地問。
「比起無法辨色的缺陷,我這四肢癱瘓的殘疾,恐怕才是個大累費,該是我問你,你願意接受一個大包袱嗎?」
他笑著,努力舉起手抹去她的淚痕,他不喜歡看她流淚,他喜歡看著她笑,說來好笑,他這個正常人,竟然比她還不懂得讓自己過得快樂些,他真是愚笨到了極點,才會讓恨蒙蔽他的理智。
「要!我知道包袱裡有寶物,就算包袱再重,我都要使勁把『它』扛走。」
苦兒笑了,甜蜜地偎近他的懷中,貼著他溫暖的胸膛。「炎,讓我來當你的手腳,你來當我的眼睛,好嗎?」
「好,只要你不嫌棄……」
蒼炎閉起雙眼,享受著人兒溫暖的身體貼緊他,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過去他錯得有多離譜。
那些仇恨,對他來說似乎也沒有這麼重要了,蒼炎決定,趁著今夜,將他的秘密一舉道出,他不想再背負仇恨的重擔了。
「我的娘親是個外族歌女,她在鹿鳴城的酒樓賣唱,某天蒼府老爺看上她,摻她帶回蒼府當小妾,隔年,她就順利生下我,我的出生,讓身為元配的張氏相當惶恐,由於她已經夭折兩名男嬰,身邊只剩下一名大我兩歲的女孩兒,因此她格外恨我,也擔心我的存在,會奪去屬於她的一切。可沒想到,她竟狠心利用她的女兒,作為傷害我們母子的凶器,由於我娘的髮色是銀白的,張氏宣稱我娘是外族巫女,才會害她女兒老是生病,甚至連蒼龍商號賠錢,她都一併算在我娘身上。」
「天啊……」苦兒不敢相信,蒼炎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
「最後,張氏的女兒死於意外,她的身上寫滿異族咒語,因此她更一口咬定是我娘害死她女兒,她威脅我娘,如果不承認罪狀,就要殺死我,娘為了保護我,只好認了,娘她就這樣活生生被吊死在我面前,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當我娘可能做錯了事,才會受到這樣的責罰。我成年後,爹將蒼龍商號交給我打理,我為了向他證明,即使是小妾的孩子,依然可以出頭,所以我一肩扛起蒼龍商號,希望能將它轉虧為盈,幾年後,蒼龍商號慢慢有了起色,正當我要向爹炫耀時,卻在無意間聽見張氏同爹說,蒼龍商號千萬不能落人一個外族雜種手上,還說我帶有異族詛咒,會為蒼家帶來不幸。爹竟然同意那個妖婆說的話,還說蒼龍將來都只會屬於真正蒼家人的,我不過是個打雜的,反正多一個人浪費米糧,還不如讓他去做點事,從那時候開始,我對蒼府就只有恨,要不是服侍張氏的丫環看不過去,才偷偷告訴我,我還真被蒙在骨裡,認殺母仇人做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