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貝兒奮力自他懷中掙脫開時,他始終忘不了她臨走前射向他的那一記忿恨眼神,令他懊悔至今猶不能釋懷。
幾天來在學校見面,他總是刻意迴避貝兒的目光,極不願再見到貝兒那樣無情的眼神,像夜晚時分的聚光燈,蒼白冷然地投射在寂寥的街道上,對他而言,那無疑是莫大的折磨,與起接受貝兒慘然的眼神,不如自己懲罰自己吧!
只是貝兒感到不解,范佟對她的態度,為何大不同於以往,難道是老張在誆她?唉,有道是「多情總被無情笑」。
戀人那顆懸掛在高空的心,好似再不得安寧了,尤其是面對一段撲朔迷離的愛情時,更是惶惶不安,連睡都不安穩。
夜裡,靜躺在床上,貝兒輾轉難眠,追憶起兩人認識以來所發生的種種情事,那不遠不近的片片段段,記得的儘是鬥嘴吵鬧,實在難找出任何有關情愛的蛛絲馬跡,除了出事那晚的相送,范佟無意間的柔情的確曾令她產生一絲甜蜜上心頭,可是沒料到竟是一場暴風暴雨前的寧靜,之後,兩人便出事了。
屋外突然傳來陣陣嘈雜聲,像是有人在爭吵。
「趙小姐,你請回吧,這麼晚了,咱們少爺早已入眠了。」
是老張的聲音!
貝兒立即翻身,一躍而起,夜裡微寒,披上了外衣。
「我有緊急事情,今晚非見著她不可,別攔我!」
是范佟!
他怎會在深夜登門呢?
貝兒幾分錯愕,該不會是母親出事了吧!
老張一路攔阻,范佟則像進自家廚房似的熟悉,全無需旁人帶路。
「老張,你先去睡吧,我自己知道怎麼走。」范佟催促的聲音並無不耐之意,只是不想勞煩他。
范佟急促拔尖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聽來,尤其驚心動魄。
接著,一陣倉皇急促的腳步聲,穿過中庭而來。
貝兒整好裝,開門往外探去,范佟和老張赫然出現眼前。
兩人一見她,也停步睜大眼,不意竟將她吵醒了。貝兒乍見范佟直闖她的閨房,突然神情泛著些許然,怎麼心裡才念著他,他就真的出現了,這個人竟黏她黏得像自己的影子,甩都甩不掉,也有些捨不得甩了他。她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外衣。
「少爺,趙小姐堅持非見到你不可,一路闖進你房裡,老張擋也擋不了。」老張忙著解釋。
貝兒心想,他來了也好,問個明白,別教她難以琢磨,胡亂瞎猜的擾人心神,太累人了。
范佟見了貝兒,反而沒話了,像跟電線桿似地杵著不言不語,但臉上卻是一陣青一陣白。
老張疑惑不解地追問著一進門便橫衝直撞的范佟。
「趙小姐,老張覺得奇怪,你怎會知道我家少爺的房間在這兒,是不是你以前來過這臨時會館呀?」老張端著一臉問號。
「我不但來過,我還住過呢!」范佟未加思索地就回答了老張。
貝兒可急了。怎麼他自己反而不小心說漏了嘴呢?
她正欲開口提醒范佟,范佟卻又態度輕佻地瞅著貝兒說:「在夢裡,我自己都數不清來過這房裡幾次了,當然熟咯!」幸虧他會掰,可把貝兒給嚇出一身冷汗。
這個人就是這樣沒個正經,都不曉得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老張木然地張著一雙睡眠不足而顯得微腫的眼睛,「哦,是這樣子啊!」一邊心裡想著,現代的女孩子家,真的已把禮義廉恥拋在腦後。揉了揉眼,逕自下去休息了。
※ ※ ※
「什麼事非三更半夜來找我,等到明天就發霉了,是不是?」
貝兒仍站在門口,故意語氣漠然地戲謔著他的夜半造訪。
她刻意地駐留在門外邊是不想讓范佟走進房裡去,畢竟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總是惹來閒言碎語,何況又被老張看到了,她更是不能大意,免得落人口舌。
「唉!沒想到當女人這麼麻煩。」他搖晃著頭,搖得用力,像博浪鼓。
貝兒被他沒頭沒腦的回話給唬住了。
一時不察,范佟已不請自進了她的房間。
只見他屁股才一沾椅,像觸電似的又自椅上彈了起來。
驚呼一聲,「差點忘了,不能坐的!」
貝兒被他稀奇古怪大動作搞得真是一頭霧水。
她兩手抱胸,倚著門,心想:看你能玩什麼花樣。她將房門敞開,萬一他有不軌的舉動時,隨時準備喊救命。
范佟見她光明磊落地立在房門口,他可急了。
「貝兒,這種事……最好關著房門說比較妥當。」走了過去,欲將房門合上。貝兒橫加阻攔。這傢伙每次都這麼霸道,從來不懂得溫柔,這回她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休想把房門關上,有什麼事,你就直接開天窗說亮話吧!別鬼鬼祟祟的。」貝兒死命抱著門,硬是不肯放手。
兩人一拉一扯,像在拔河比賽。
「真的要在這裡說?」范佟好似不能再等了的急忙狀。
「廢話少說,有屁就快放吧!」貝兒每次都被他氣得一點氣質也沒殘留。
范佟望了望陰暗黑的四周,有幾盞燈火仍未熄,他怕隔牆有耳,所以顯得猶豫。
「快說啊!」貝兒下催符。
「你別後悔喔?!」范佟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遲疑。
貝兒倒想聽聽是什麼大新聞,能讓他驚慌失措到這步田地。
「咳……啊……你的……那個……來了。」范佟說起話來遮遮掩掩的,中間像穿插了好幾個休止符,停停頓頓的,音量又小。
貝兒一時半刻裡沒搞懂他的語意。
「什麼來了?」貝兒左右張望了一下,門口啥東西也沒有,早料準啊又在瞎扯膽淡。
范佟的眼睛往上一吊,略顯焦急。
不得已只好挨近她的身體,把嘴巴湊到她的耳朵旁。
貝兒立刻竄開,「警告你,別靠我太近!」
范佟沒好氣地說:「好,是比逼我大聲說的。」
他輕咳一聲,然後拉開嗓門,朗誦似的大叫。
「趙貝兒的月經來了!」說完後,他臉不紅、氣不喘,彷彿麻煩已經丟出去了,沒事一身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