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兒若制動了,一定會急哭的。自從兩人出事後,貝兒住到臨時會館去,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便是行他詢問她母親的健康狀況,即使偶爾生他的氣,對他採取冷戰策略,如那次在合歡道上他強吻她之後的幾天。
貝兒對她母親的孝順,真令范佟又羨慕又嫉妒,恨不得能跟貝兒的母親互換靈魂,以感受貝兒所付出的真心關愛,即使只是短暫的替身,他都非常渴求。
正因為他知道貝兒的母親對她而言是如此重要,誰也無法取代,所以貝兒如果制動了,肯定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甚至會原形畢露,屆時大家只會拿她當怪物看,這個消息暫時不能讓她知道。
於是范佟一急,反問訓導長道:「有人告訴貝兒嗎?」
訓導長蹙眉望著眼前這位態度冷靜切自恃的人,「我不是正在告訴你嗎?!」
「啊——嗯——這個——」
范佟洞察出自己說錯了話,立刻咧咧嘴陪笑,連連稱是,隨後馬上引身退出訓導處,慎防露出馬腳。
飛奔醫院途中,范佟仍不住地慨歎著,即使自認為行事利落思考慎密的他,一氮肥站在本人的立場發言時,仍有百密一疏的缺失,險些掉入范佟式的思考模式陷阱。
哎呀,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貝兒的母親沒事那才重要。
第十章
范佟匆匆忙忙趕至醫院,是上回他出事時的那一家。拿著訓導長遞給他的紙條,按圖索驥地找到急診室去。
他老遠就看到了趙仲能高大魁梧的體格,鶴立於雞群之中,陸續見著李月眉、司機老陳,還有吳嫂,團團圍著一張病床,他猜測著,躺在床上的人該是貝兒的母親。
一個箭步,一聲「媽——」范佟心裡想,換了貝兒她也會如此吧,可能還少了聲淚俱下,涕泗縱橫一場。
眾人聞聲,忙閃開,讓出一個空位子,剛好擠進貝兒的身體。
「媽,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范佟雖對著貝兒的母親發問,但回答的卻是身後的趙仲能。
「都怪爸不好,看著午後暖暖的春陽,難得的好風好日,心先許久不曾和你母親到屋前的石階上散步了,沒想到日前的雷雨,使得石階上長了些許暗苔,而我又沒留神,才讓你母親摔下來,我太粗心大意了。」趙仲能一臉難掩的愧疚。
貝兒的母親倒是兩眼發亮,喜形於色,完全不像個病人。
「貝兒,別怪你爸爸,他難得有那份雅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的。」
兩個人搶著擔起罪名,活像站在他們跟前的貝兒是法庭裡判人生死的法官。
連吳嫂也來湊一腳,「大小姐,是吳嫂不好,沒有陪大太太出去,才會釀成這起意外。」其實吳嫂是刻意迴避的,她可不能去充當老爺和夫人的電燈泡啊。
范佟可為難了,換了貝兒她會怎麼做呢?
而此時代替貝兒的范佟則是誰也不敢責怪,因為他自己清楚,若要嚴格追查,那麼該責怪的人是他自己,怪他把貝兒的角色扮演得太得體了,不但改善了她和家人的關係,甚至也使得她的父母兩人感情重修舊好,才會造成今天的「散步跌到」事件,所以追根究底他才是罪人。
「媽,你哪裡受傷了?醫生怎麼說?」他覺得這些可能才是該關注的重點,還有他得想辦法幫貝兒的母親弄到個病房,不能讓她在急診室裡委屈,否則貝兒不會饒他的。貝兒的母親勉強地揚了下嘴角,顯然是隱忍著痛,不願聲張,女性堅毅的一面表露無遺。
「沒事的,只是一點皮外傷罷了。」她是不想讓女兒擔心。
趙仲能補充道:「醫生說,左小腿有骨折現象,另外腦部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需住院觀察幾天,可是醫院裡,目前沒有病房,最快也要等到下個月。」
范佟握住貝兒母親的手,輕輕地對她說:「媽,您安心養病,病房的事,我來想辦法。」她身上那般母性的光輝,讓他不自覺地想多喊她幾聲媽媽。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這家醫院的院長,應該是視他如己孫的李爺爺,也是爺爺的拜把兄弟。所以上回住院時,「貝兒」能搬到特等病房去,他一點也不訝異。
看來這回又得請李爺爺幫忙了。
范佟告訴趙仲能醫院裡他有熟人,也許可以幫忙弄到病房。
趙仲能喜出望外,心想貝兒可能認識護士之類的女孩。
剛好有個負責急診室的年輕護士走過來,手上拿了瓶點滴。
「護士小姐,請問院長室在哪裡?」范佟上前去問年輕護士。
護士小姐先是一愣,仍清楚地告知范佟。
李月眉欽佩得猛搖頭,向著貝兒的母親直稱許,誇獎貝兒人面闊,交遊廣,連大醫院的院長她都熟,比他爸爸還能幹。接著又說大姐好命,有這麼懂事又圓融的女兒,不像她家趙西門,傻不隆咚的,唉,這年頭兒子比女兒不值錢了。
趙仲能也感震驚,貝兒怎會認識唐人街裡數一數二的大醫院院長,這位院長先生少說也六十來歲了,怎麼扯也扯上貝兒那樣的年輕學生。喔!有了,可能院長的孫子或孫女是她的同學。
他為自己能找到這麼合理的解釋而沾沾自喜,所以當范佟向他說要出去一下,請他照顧母親時,他拍了拍范佟的肩膀說:「好孩子,麻煩你了。」他是越來越疼愛貝兒了。
范佟信心滿滿地走向電梯去,人才一踏入不到一坪大的電梯間,他突然大叫一聲:「啊——」三面清明透亮的大鏡子裡,赫然出現貝兒靈秀清麗的容顏。
那李爺爺認識的人可是英俊瀟灑的范佟,而不是他現在這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美人模樣呀!
他開始在電梯間裡踱起步來了。
既不能去請爺爺來說情,也不能找貝兒來關說,唉呀!他今天才發覺原來自己的那張臉,還挺有利用價值的。
他隨著那座電梯上上下下已經搭了幾十回了,仍是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