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扁了扁嘴,憤然起身,在離開座位時暗自咕噥,「誰理你!」
沒人理會她,三秒鐘前說要讓她自己找對象的話也都是放屁。
「那這件事要交給誰負責?」
「我來吧!」大兒子率先舉起自願牌。「反正都要先通過我這一關,面相不可靠的人,我就先刷掉。」
「然後是我,」大女婿接著說。「我排八字,緣分不深的人也要請回。」
「再來是我,素質不夠的人更不行。」
「最後是……」
最後是她!
他們若真敢給她來個紅白對對配,哼!她就給他們來個:千山萬水我獨行,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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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裡,陰雨綿綿,又到了梅雨季節,同時也是飛鵬公司開會擬定下半年度營業方針與發展計劃的時候。
一大早,公司裡各部門經理便被召集到會議室,開始一連串無聊的檢討和研論,除了董事長之外,大家都一副有精沒采的樣子,因為表面上雖說是高級主管的共同研討,但事實上,董事長大人早就有案底,誰也更改不了了。
「……好,那麼接下來是……周經理,下半年度這個業績額沒有問題吧?」
會議桌首,腦滿腸肥的大豬頭笑吟吟地詢問左手邊首位業務部主管,一個五官英俊,兩眼賊溜溜的傢伙,打從會議一開始,他就瞪住報表上那個天文數字直發愣,腦門上冷汗涔涔一片汪洋大海,怎麼也想不透這個三倍於上半年度的業績額到底是怎麼擬定出來的?
此刻,董事長突然把箭頭指向他,他不禁嚇了一跳,大逆不道的質疑不經大腦地便衝口而出。
「請問董事長,這個數字確實沒有錯誤嗎?」
大豬頭瞇了瞇眼,笑容更深了。「周經理,經濟不景氣已經開始回升了,我相信這個數額必定能夠反應市場脫離低迷景況的事實。」
經濟不景氣已經開始回升了?他怎麼不知道?
「可是,董事長,這……」
「周經理,這幾年來你的表現大家是有目共睹,」大豬頭輕輕鬆鬆便打斷他的抗議。「雖然我沒有明言,但你的才幹我確實非常欣賞,否則你如何能在短短數年問便自一個小小的外務員晉陞為經理,是吧?所以說,只要努力表現出成績來,自然能得到同等的報酬。」
說著,他好整以暇地點了一根雪茄,「我想……」深深吸了一口,「你應該知道明年副總經理要退休了吧?」再若有所指地暗示。「在這種時候,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小狐狸終究鬥不過老奸臣,這麼一說,周俊嘉不禁嚥了口貪婪的唾沫,僅僅遲疑了兩秒,便硬起頭皮扛起那個天文數字。
「沒問題,董事長,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反正有那個傢伙在,讓那傢伙去傷腦筋就好了。
半個鐘頭後,會議結束,周俊嘉回到業務部逕自打開副理辦公室門進入,泰然自若地把卷宗夾扔在辦公桌上,隨即旋風也似的轉身出去了,只留下一句沒責任的交代。
「這是下半年度的預定計劃與業績額,交給你了!」OK,他可以安心去泡妞了,因為這傢伙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辦公桌後的人自企劃書中抬起頭來,詫異地看一眼周俊嘉匆匆離去的背影,納悶這一回大經理怎麼沒有囉囉唆唆一大堆就跑了,狐疑地打開卷宗夾,一入眼上面的數字,不禁愣了愣,趕緊扶正眼鏡再看一次。
「開什麼玩笑!」他啼笑皆非地脫口道,隨即拿起電話按下經理辦公室分機,片刻後,他又改按經理秘書分機。「林秘書,經理呢?」
「出去了。」
跑得可真快!
搖搖頭,放下電話,他又看了一眼那個天文數字,確定他沒有看錯,不由得白眼一翻,順手取下眼鏡揉了揉鼻樑,吁了口氣,再起身佇立在窗傍往下凝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沉思。
略呈灰藍的透明玻璃清晰地映照出一副修長挺拔的身軀,還有一張斯文端秀的臉龐,無框眼鏡更平添一股令人心怡的爾雅氣質,但若仔細深瞧,那雙眸瞳孔深處卻隱隱泛著一絲奇異的光芒,好似能透視人心,尖銳又犀利。
然而此刻,那光芒卻顯得有些黯淡,無奈的黯淡。
景氣如此低迷,飛鵬又不是什麼大財團,他也不是什麼萬能推銷員,更不是湯姆克魯斯,想要達到那種業績額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呀!
歎了口氣,回到辦公桌後,他順手拿起辦公桌前的名牌。
業務部副理於司讖
這就是他,一個平凡又刻板的上班族,個性溫和內斂,從不發脾氣,也不曾開懷大笑,溫溫吞吞一副標準好好先生的模樣,對任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雖然不愛說話,但非常有耐心聽人家發牢騷,表面上看似隨和,很能夠與大家融成一片,實際上卻與任何人都保持一段距離,以不為人察覺的超然姿態處身於眾人之中。
如同許多卑微的上班族,他上面同樣壓著一個光說不練,只會幹古的水昆族上司,領一份薪水干三人工,晚上加班趕計劃,假日追客戶簽合約,像奴隸似的被操得半死,上司卻連他該得的業績獎金都給吞掉了。
而與一般上班族不同的是,他不愛熱鬧、不愛玩樂,更不喜歡做交際應酬那種無聊事,一下班就直接回家,然後自己整理家務,自己煮飯給自己吃,自己洗澡,再自己一個人看看書、聽聽音樂或看電視,准十點整就上床睡覺去也。
日復一日,他的生活簡直無趣到不行,但他卻安之若素,不過二十八歲,即表現得彷彿是在等待退休的老頭子。
非但如此,他明明擁有一個溫馨和樂的大家庭,卻寧願一個人在外獨居;人緣極好,卻沒有半個真正的朋友;聰穎慧黠、精明強幹,卻全然沒有一絲半毫男人該有的野心;自唸書時代開始至今,也有不少女同學、女同事青睞於他,他卻始終無動於衷,不知摔碎了多少脆弱的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