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玉先吊吊嗓子,心想,幸好依莎貝的嗓音還算不錯,擺了個身段後,她唱道:「亂荒荒不豐槍的年歲,遠迢迢的不回來的夫婿,急煎煎不耐煩的二親,轉怯怯不濟事的孤親已,苦!衣盡典,寸絲掛體。幾番拚死了奴身已,爭奈沒主公婆,教誰看取……」
一個金髮藍眼的異族女子用著昆山腔唱出趙五娘當時的悲及苦,她的外表與唱腔是這麼的不搭調。但「能諧聲律,轉音若絲」的獨特美聲,使人產生置身其中的錯覺,跟著她的嗓音悲歎著。
呼!有幾十年沒聽過祖國樂曲的李奇眼角泛出了淚水仍不自知,只是著迷的看送眼前的女子輕挪蓮步,一舉一動括脫似的趙五娘。
「嗯,你怎麼了?」黃金玉發現了李奇的淚水,及時的收住自己的表演。
「沒有,沒有,我是太高興了。」老師父趕忙的擦試淚水。「真的?」黃金玉高興極了,李奇可是她的第一位觀眾呢。「那我再唱一段『遊園』請你指教吧。我扮大家閨秀杜麗娘,可惜沒人扮侍女春香,你就湊和著看吧。」
她就在馬廊的後端,面對一座小山丘及滿山的野花表演了起來,黃金玉左顧右盼,用眼神來示意花有高低。
「原來奼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予斷撲殘垣。」她唱完,又向左走,露出感慨。痛惜的表情,再繼續吟唱。「良辰美景親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接著用雙足微踢裙邊,走壓步如同采藕式,抬左腳左邊身子微高,抬右腳右邊身子隨之提高;眼皮似睜非睜,似閉非閉,顯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
「麥隆,你老婆在做什麼?」傑斯盯著依莎貝怪異的舉動,好奇的問。
兩男兩女站在馬廊的轉角處,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依莎貝的背影。
「她好像在表演什麼。」黛兒說著。「是嗎?麥隆?」
「我不知道。」麥隆乾脆的承認。
「我小時候好像看過。」貝兒思索了片刻,忽然說道:「這是我國的歌劇。」
「東方歌劇,依莎貝怎麼會?」傑斯不解的問。「對了,她似乎也熟悉東方的語言。」
麥隆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他們,他突然覺得必須馬上見到喬伊,問問他自己,早該知道的事情。
「閒凝眄聽聲聲燕語明女剪,聽嚦嚦鶯聲溜得圓。」黃金玉終於結束了這曲子。背後響起了掌聲。
「晦,是你們,嚇了我一跳。」她回頭,喘口氣道。
「依莎貝,我小時候曾看過這戲,你表演得太好了,瞧,師父激動得都哭了。」貝兒讚賞地看著她。
依莎貝轉身向李奇,果然見他淚眼汪汪。
「李將軍,你別這樣啦,有這麼好嗎?」
「是的,是的。」李奇不斷抹掉溢出的眼淚,微笑的回應。
她自己也開心的笑了,第一次體會有掌聲的表演。「改天我做一些行頭,跟貝兒演出『貴妃醉酒』給你瞧瞧。」
「貴妃醉酒,貴妃醉酒……」李奇喃喃的念著,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多麼喜歡這句戲。
望著自己的愛徒貝兒,想著如果依莎貝也答應做他的徒兒,那麼此生便無憾了。
可是,那位公爵大人等於是個王爺啊!他該怎麼為依莎貝出這日氣呢?李奇苦惱地忖度著。
坎莫公爵問了喬伊快兩個鐘頭,卻仍是一片茫然。
依莎貝就是依莎貝,他還能希望從喬伊那裡得到什麼不同的答案?
山莊裡的僕人似乎一邊倒的護著他們的女主人,這對公爵而言無異是當頭椿喝,根本無法接受。哦!不,還不止呢!他的兩個妹妹及傑斯這傢伙似乎對依莎貝也關愛有加。
他,坎莫公爵,在山莊裡的地位突然從雲端跌至谷底。
他的妻子像迷一樣,引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奇,他發覺自己的目光已無時無刻。不由自主地追尋著她。
昨夜的溫存記憶猶新,她是處女的事實的確滿足了他男人的心態。但為什麼也還會是處女呢?
許多沒辦法求證的事如化不開的霧,完全與他事事有規律的個性背道而馳。
不否認的,他喜歡現在的她,但如果有一天她記憶又恢復了,那她是否還會是現在的她,抑或又回歸原來的本性?
找道格來吧!他在內心建議著自己。
她的舊情人在這幾年裡變得更俊美了!這是依莎貝喜歡的喜型,不像他的鍘硬。
或許道格的魅力能重拾她失落的記憶,進而與她舊情復燃呢!
想到此,他微微皺眉,不喜歡面對有可能是這樣結局的後果。麥隆清楚自己著迷於現在的依莎貝,也知道與她共同生活將充滿了挑戰及趣味,但他不願意冒險承擔對她放入感情後,又擔心她隨時「清醒」、背叛他的後果。
果斷一向是他的作風。如果依莎貝在道格來了之後,真的又恢復了以往的個性,那麼,就讓他快刀斬亂麻吧!
明月山莊是一座大型的木造屋,矗立在鄉樹的一隅,放眼四周只有這一棟高大的建築物。
這裡是坎莫公爵馴一匹匹好馬的地方,平時顯少有陌生人來訪,而公爵也幾乎不曾駐足。
山莊裡住了十位馴馬師、六位女僕,以及十一個年紀大小不一的孩子,他們住在離主屋不遠處的村屋裡。
主屋除了固定守夜的人以外,只有兩個未婚的女僕住在這裡。而這些人除了做自己分內的事外,就是伺候被公爵遺棄的夫人。
單純的日子在兩年前有了變化,兩年來後的今天,望著遠方場起的滾滾飛塵,誰會想到坎莫家的三兄妹會流連於荒涼的山莊裡,還在這裡接待了客人!
當然這一切都不關依莎貝的事。
如每個清早,她騎著小黑已奔得不見人影。
自從那夜她的丈夫佔了她的便宜後,依莎口才不管曾給貝兒什麼承諾,二話不說的就搬到黛兒的房裡,不曾再給麥隆好臉色看,不曾再私下與他說一句話,不曾正眼再瞧過他,她表現得彷彿自己才是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