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還期盼能看到拓拔雷和呂酈熱烈擁抱、互訴相思的感人場面,可如今不但沒有出現,相反的,氣氛還詭異得很。
「這是怎麼回事?誰讓這女人進府的?」申元首先反應過來,壓低了嗓子吼道。
「多年來咱們城主一直不肯娶妻,不就是為了等這呂小姐嗎?現在呂小姐回來了,咱們城主不但有了妻子,連孩子也有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呵呵呵呵……」老管家愈說愈開心,一張老臉笑得像朵花似的。
「孩、孩子?!」打哪兒冒出來的孩子來呀?申元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果然──
「拓兒,還不快叫阿爹。」呂酈推推穿紅衣的孩子。
「阿、阿爹。」孩子跌跌撞撞的衝到拓拔雷身邊,結結巴巴的喊道。
「這、這……」怎麼可能?
拓拔雷的大腦一片空白。
「雷,出什麼事了嗎?」裴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厚厚的車簾阻隔了一切,她在車裡等了好久,終於忍不住跳下車來,卻正好看見那穿著紅衣的小孩衝著拓拔雷喊爹的一幕。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裴靜驚慌的看向拓拔雷,想從他那裡得到解釋,可他的眼光只在綠衣女子和紅衣孩子之間游移。
「申小弟……」她求助的望向申元。
「大、大嫂……」申元也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大嫂?夫人?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老管家正好聽見他們的對話,一會看看裴靜、一會兒看看呂酈,半晌無法回過神來。
「這……咳咳咳……這位就是大哥娶回來的大嫂。」申元尷尬的介紹道。
「啊?!」居然一下子跑出兩個城主夫人?
現場一片死寂。
「雷,你怎麼可以負我呢?」才一轉眼,呂酈已是淚漣漣。
所謂「梨花一枝春帶雨」,美人就算流淚也是美麗的,再加上這等婉轉嬌啼,乍聽之下讓人的身子骨先酥了一半。
別說是其它人了,就算是裴靜看了也不由生起我見猶憐、自慚形穢的感覺。
「散了,大夥兒都散了。」申元恢復得最快,趕緊將一干閒雜人等通通打發下去,「大哥,這事還去書房談比較好。」
「嗯。」拓拔雷默默的點頭。
他轉過頭似乎想和裴靜說些什麼,可呂酈已經衝過來,討好的道:「雷,我知道書房在哪裡,我推你去好不好?」
語氣雖然是徵詢,事實上還沒等拓拔雷回答,她已迫不及待的推了他就走。
可在裴靜看來,卻是拓拔雷心甘情願的隨著呂酈走了。
「大哥還是很在乎妳的。」申元看出她眼裡的傷痛,笨拙的安慰道:「他不是故意丟下妳的。」
「是啊,他只是太在意她了呀!」裴靜聲音幾不可聞。
否則以拓拔雷的地位,又怎會蹉跎到如今才娶妻?再說,以他的本事,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怎可能強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申元無言了。
畢竟當年大哥為了回去見呂酈,連自己的腿傷都不顧,而當他得知呂酈背叛了自己另嫁他人時,更是瘋狂得幾欲死去。這些年來,他甚至不近女色,弄得他們這一干弟兄都暗暗為他擔心。
如此的糾纏,實在很難說想忘就能忘的,何況,大哥願不願意忘記還是一個問題呢!
申元愈想愈覺得棘手。
「大嫂,我們還是走吧!」良久,他終於記起身邊還站著的裴靜。「大哥還在書房等我們呢!」
「嗯。」裴靜點點頭。
也許是坐久了馬車的緣故吧!她只覺得頭昏沉沉的,抬腳時竟踩了個空,幸好申元及時扶她一把,這才沒摔倒在地。
☆ ☆ ☆
這宅府很大,裴靜虛浮著雙腳走了很久,才終於走到同樣大得驚人的書房。
「大哥,你們就好好談談吧!我有些事需要先去處理。」人一送到,申元就藉故離開了。
畢竟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雙方,誰也幫不了忙。
「去吧!」拓拔雷點一點頭。
丫鬟進來給每個人倒了茶,隨即也乖巧的出去了。
裴靜對面坐著的就是那綠衣女子和她的孩子。
當裴靜向替她倒茶的丫鬟輕聲道謝時,綠衣女子的眼裡明顯的表露出鄙夷與嫌惡。
拓拔雷坐在書桌前,冷著臉、皺著眉。
裴靜的心也隨之擰得緊緊的。
她好想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就像這一路行來時一樣,卻終究沒有伸出手。她甚至不敢和他雙眸對視,深怕在他眼裡看到同樣的嫌惡神色。
他的目光卻是灼灼如炬,盯得她差點就要招架不住了。
無可奈何之下,裴靜只得遊目四顧。
書房的三壁都擺著巨大的書櫃,那些書大多是她連聽都不曾聽過的,深色的大書桌巨大而沉重,上面擺著精緻的文房四寶,空氣裡瀰漫著書香和墨香混合而成的特殊香氣。
裴靜不由得回想起她家那牆上破了個大洞的書房、那張已經倒塌的破書桌,以及那散發著強烈臭味的烏草墨汁……
他們兩人根本就是處於兩個世界嘛!
「靜兒……」恍惚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喊。
「什麼……」
她一回眸,正好對上拓拔雷的雙眸,那眸光裡有歉意、有乞求、有痛楚……
她不要他內疚、不要他歉意、不要他乞求,更不要他痛楚呀!她只想他愛她,哪怕是只愛一小點、一丁點都行。
可為什麼她的付出就是得不到他的回報呢?
四道目光相糾纏,那裡面有痛楚、有黯然、有傷感……
「我想我最好自我介紹一下,」呂酈出聲打斷他們的凝視。「我是呂酈,戶部侍郎的女兒,也是雷的未婚妻。」
「我是他妻子。」裴靜茫然的應了一句。
「那又如何呢?」呂酈一臉的傲氣。「妳也看到了,我已經替雷生了一個兒子。」
雖說拓拔雷已經娶妻的事大出呂酈的意料,不過她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女人,否則她也不會帶著兒子長途跋涉來到金烏城。
「兒、兒子?」裴靜驚訝的囁嚅。
她忽然覺得好冷,正想捧起茶杯暖暖手,手竟抖得拿不穩杯子,於是熱騰騰的茶水就整個翻倒在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