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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些她都來不及說,肥皂劇看太多的徐母,立刻有了最糟的聯想。

  「嘎!你該不是被什麼阿貓阿狗給——」徐母瞪著眼,彷彿她是外星球來的大怪獸。

  「沒……」徐培茜知道媽誤會了,不過講出來她也不會相信。

  「好哇,你這賤丫頭,一定是你不好到處去招蜂引蝶!」她怒髮衝冠抓著掃帚,朝徐培茜身上亂敲亂捶。「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死,我就讓你來做老母。」

  「媽,你聽我說……」徐培茜邊躲邊閃,心裡滿是委屈。

  就算她是真的給人玷污了,媽為什麼不肯施捨她一些安慰和疼惜呢?

  「我怎會生出你這種敗壞家風的女兒呀?你叫我以後怎麼在鎮上做人?」徐母追得氣喘如牛,不禁抖著掃帚大喝。「你站住!你想惱死我是吧?」

  「你別生氣呀媽,我沒亂來,我只是在路上出了點小車禍啦。」徐培茜怯怯地停步,趁著媽再殺過來的空檔,一口氣講完。

  「噓!」徐母怒顏要她噤聲,鄉土味甚濃的台語和著嚴苛。「你給我小聲點,青霞正在睡,你要是把她吵起來,看我怎麼處罰你。」

  只許官方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自始至終,她的嗓門都沒母親大,不過她當然不敢反駁,僅乖巧地頷著首,並趕緊拿出鈔票奉上。

  「今天收的……」

  平常大概也單單此刻,媽的臉色會稍微緩和些。

  「這還差不多。」話語未休,徐母已快手搶過,接著見錢眼開地笑著。「不是媽愛念你,你都長那麼大了,也該懂點事嘛,否則這樣出去是會呷虧的,媽就你和青霞這兩個女兒,你這姐姐要做人家的好榜樣呀……咦?」

  這數目似乎算了幾次都不對,好不容易寬鬆的眉頭又皺起,徐母兩手往粗腰一插,臃腫的松肉隨著怒氣在震盪。

  「說!」她跟著摑來一耳光。「錢為什麼就這些?」

  「貨車撞壞了要修……」徐培茜摔跌在椅子上,撫著臉噙著淚。

  「修修修,修你的頭啦!」徐母拖鞋拎起來又是胡打一通。「修個車要好多錢?修個車要修到天要亮?啊你是跑到美國去修喔?給我騙!」

  「我沒騙你,下班時間車行有不少客人,等輪到我,時,老闆又檢查了很久,結果發現那輛貨車太老舊,要換的零件很多,才說要我過兩天再去拿。」徐培茜抱著頭申訴。「我想省點錢,所以走回來……」

  她講的全是實話,只除了她是一路跑回家,並省略了跑回家前的那段「救人赴醫」記。而短缺的錢,是因她先拿去替康德付了醫藥費,至於貨車的修理費,她仍未想出個著落。

  「好哇!你故意走路回家,好讓街坊鄰居全看到,然後誤以為我小氣,我虐待你,你存心教我這張老臉沒地方擱,是嗎?」徐母拉高了嗓子。

  「沒……我沒有……沒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徐培茜百口莫辯,只能冤枉地承受母親的怒火。

  滴滴答答的抽噎伴徐母的咆哮,和拖鞋擊於皮肉上的啪啪響聲,混成一種不協調的悲曲,迴旋在天未明的凌晨;從窗縫呼呼透進來的晚風,終究耐不住長長的歎息。

  春天,一直是花木播種、修枝、分株的極適期,亦是徐培茜最忙碌的季節,只見東方未白,她已在花圃和溫室奔走。

  「偶爾她會藉喝杯水時偷偷懶,仰望漸藍的晴空或深嗅一下撲鼻的花香,但大部分的光陰,她若想抽空拭個汗均是奢侈。

  「嗨,該吃中飯了。」一雙徹底屬於男性的巨手,拎著二袋熱騰騰的水煎包猝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緊接著揚起一個男低音,輕輕柔柔的語調,令人感到很舒服。

  「嗄?!」徐培茜不禁張口結舌。「阿……康?」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康德粲笑地遞了一袋給她,另一袋是他要吃的。「快吃吧,我在街口那家買的。」

  其實他在旁觀察她有好一會兒了,可是她太專心,以致一直沒留意到的存在,因此更沒發覺他中途曾溜去買食物。

  「你……怎麼……喏……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徐培茜怔怔地接過手,雙眸仍睜得儼如銅鈴似的凝睇他那紫腫未褪、額頭仍貼著繃帶、唇周圍已有一圈青胡的臉。

  「我就一些外傷,再躺下去也是占病床,故今早醫生便趕我出院啦。」康德指著附近的那片樹蔭,面含微笑地問:「咱們到那兒坐,好嗎?」

  「啥……呃……好。」徐培茜愣了愣。在家被人吆喝慣了,突然有人徵求她的意見,她一下子反倒不能適應。

  康德等她坐定了,才坐在她側翼,並禮貌地與她間隔了些許距離。

  「我以為你會再去醫院看我。」許是他生平初次受挫,所以對她適時伸出的援手特別感激吧?

  這幾天他躺在病床上,腦裡總是掛記著她的身影,可是那日他因為受傷,視線有點模糊,故而對她的輪廓只有個粗略印象。如今終於有機會細看,他發現她不是那種一眼就讓人驚艷型,卻非常適合慢慢品味。

  她的膚色比他想像中還要健康,秀氣的五官非常細緻,眉宇沁著的汗珠正在向烈陽抗議,雙頰透著的潤澤,渾似剛洗過而未拭乾的紅蘋果……

  原來,認真善良的女人會是這麼迷人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徐培茜壓根兒忘了該檔事,就連她的破貨車,亦是車行打電話來催她,她才想到。

  再者她每天都忙得分身乏術,即使想去也沒時間。

  「你怎麼啦?」康德倏地瞅住她露出來的那節藕臂,麥芽肌膚上泛著數個黑青,其中一個較完整的,形狀看起采有點像……鞋頭的烙印?

  「啊?」話陡然被打斷,徐培茜不明就裡地隨著他的視線瞥回來。「沒,沒……沒什麼。」她倉促拉下衣袖遮住受媽媽毆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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