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小身受良好家教的雷法斯,為她的挑釁,也只能抹過一臉的無力。
宋衣伶看得出他已經有些生氣,但他依然保有風度,而不想與她計較。
只是……生氣?好像有些好玩。直盯他看的清冷黑瞳有些玩味。
沒有銳利眼眸,沒有酷冷神情,這個男人和她以往所認識的人完全不同。
就算剛才找上他作戲,他眼底也沒有令她不舒服的猥瑣淫意,有的就只是一絲捉弄,似想教她因難堪而慌張,甚至哀求他住手。
只是後來他卻出乎她意料,溫柔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好似生怕她下秒鐘就會出聲尖叫,後悔一切決定似的。其實,她不會那樣失控的。
相反的,為了生存她會傾盡所有,藉以換取短暫的自由生活。
幽深眼瞳,頓然晦暗深沉。是的,是短暫的自由生活,就像那人說的--
沒人能活著離開閻門組織。只要他們想,她知道他們終究還是有辦法找到她。
躲得過一時,她也避下過一輩子。這是她一直都有的認知。
唉……紅唇微啟,逸出一聲幽幽長歎。
「怎麼了?」雷法斯注意到她黯然失色的自信神采,也聽見那一聲刺耳歎息。
猛抬頭,宋衣伶這才發現自己競在外人面前恍了神。
「沒有。」恢復原有冰冷,她轉身動手旋開黑色賓士車的加油口。
「什麼?連汽油你也拿!?」雷法斯瞪大眼。
宋衣伶將手上衣飾浸入油槽再抽出。
「你怎這麼煩?再煩,當心我連你車子一塊燒。」她不耐煩地推開他。
「那要不要連我也一塊燒了?」雷法斯氣悶回道。
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客氣,不僅拿他衣服、拿他汽油,現在還大聲恐嚇他。
「也許這是一個好提議。」她黑瞳一閃。
「你!」終於,他微蹙了眉。這女人實在是太不可愛了。
「二少?」這時,一聲猶豫自兩人身後傳來。一直站在遠處觀察兩人的高毅,終於忍不住好奇而跨步上前。
他原還以為那個女人是二少的女伴之一,但眼前情況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宋衣伶回過頭,神情警戒由上而下打量高毅,最後將視線定於他身側緊握的雙拳上,她全身緊繃。散自他身上的深沉,才是她習慣也熟悉的同類。
高毅雙眼緊盯著她,走到雷法斯身邊,低聲耳語。
「你為什麼要躲他們?」才聽完高毅的簡略說明,雷法斯即訝異看她。「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急著找你?」
她紅唇緊抿,不發一語。
她知道那些人應該是對她的身份有所保留。這樣也好,她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不說?那也沒關係,只要有高毅在,就算他們想抓你,也沒那麼容易。」知道她無意回答,雷法斯也不想再追問下去。他轉頭對高毅笑笑。
對高毅的拳腳功夫,他一向很有信心,再說高毅人面廣、黑白兩道通吃,有他在,他從不擔心會有人想對他或雷家人不利。
只是他這麼想,有人卻不這麼想。雷法斯發現她對高毅有著明顯防備。
「他是高毅,也是我的朋友。」他安撫道。「我想那些人應該都已經走遠,你可以放心了。」
知道是自己過於防備,宋衣伶眼眸瞟揚。就算高毅與她算是同類,但對她來說還是有所分別,因為她看得出來,高毅對她並沒有多大興趣。
她神情略為放鬆。但,又匆擰柳眉。過於防備?過於……穿閃入腦的字眼教宋衣伶微愣,清冷眼眸不斷穿梭在兩個大男人之間。
對人,她都該有所防備,會防備足正常;那對他,她怎好像忘了防?就好像對她而言,他全然無害似的。怎會這樣呢?
清冷眸光隨意掠過高毅,宋衣伶將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男人身上。
沒有陰沉氣息,沒有懾人目光,也沒有任何排拒與猶豫:他看起來斯文有禮,風度翩翩,即使面對她強行搶奪他的所有物,他依然輕鬆自在。他好像……拿她當一般正常人看待。
斂下眼底絲絲光芒,宋衣伶靜凝著他。她懷疑他在面對所有突發狀況時,是否都像現在這般輕鬆自然?
「嗯?我有說錯嗎?」她的凝眼注視,軟雷法斯頓然笑揚臉龐。「我可是十分確定他的身份。」
「不是你的朋友,難不成還是我的朋友?沒腦子。」收回神緒,宋衣伶嗤笑一聲。見他一臉聰明樣,沒想到卻像個少條神經的蠢蛋。
「你說話怎這麼沒禮貌?」雷法斯一臉的不認同。
緊抿唇,宋衣伶不再說話,轉身往旁邊走去。
「難道你爸媽沒教你……」示意高毅在一旁等,雷法斯繼續跟在她身後。
「真是抱歉,我爸媽沒有時間教會我禮貌。」她隨便想也知道他想說什麼。
放下手中浸過汽油的衣服,宋衣伶回頭看一眼站在後方的他,才又轉回頭,叮噹一聲按下打火機,點燃火焰焚燒白色衣物。
望著黑夜中的熊熊火焰,她面無表情。
「我可不像你這麼幸運,可以一天到晚把爸媽掛在嘴上:也沒你好命,知道自己的爸媽是誰。」言語問,淨是譏諷之意。
「你……」意外的答案,教雷法斯怔住。
「沒禮貌又怎樣?行為隨便又如何?我就是我,如果看不慣,你盡可以趕快閃人,別站在那礙眼。」
「對不起,我沒那意思。」繞至她身前,雷法斯想為自己的失言道歉。
宋衣伶匆地仰顏望他。夜風中,在藍紅火焰前,她柔絲黑髮迎風輕搖,深邃眼瞳沉如夜星。
「你--」俯視她無表情的冰冷顏容,雷法斯似在她深邃黑瞳裡,看見隱約閃動的一絲淒楚悲涼。
宋衣伶唇角一抿,斂下眼眸。
「道歉有用嗎?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宋衣伶冷笑搖頭,轉身站起。「從你那些話中,我知道你一直很幸福,真的很恭喜你。」
「別這樣,我……」雷法斯知道自己無心的話,間接影響到她的心情。雖看不出她傷心與否,但在言語間,他感覺得出她態度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