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名叫李寶瓶,確然筆劃比她多了不少劃,她最討厭寫字,於是釋懷地點點頭,可是──
"我的胸部並沒有比弟弟大!"堂堂一個男孩兒,長得比她還要細皮嫩肉就不可以原諒。
"你還小啊!等你長大以後就會知道媽媽沒有說謊了。"她的媽媽依然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
"真的?"
她終於得到媽媽的保證,心裡舒坦不少,可是──
"胸部大又有什麼好處?"
"胸部大就會很有女人味,才能夠迷死男人。"她媽媽挺起三十六D的海咪咪,驕傲地說。
"就像你迷死老爸一樣?"
"那還用說。"鼻子依然很高。
"我想問……其實我親生的爸爸是不是隔壁的湯瑪斯叔叔?"
"嚇?"她媽媽一個不慎由貴妃椅上滑落,跌個狗吃屎。"誰說的?"李母像八腳蜘蛛一般地俐落爬起來,神色兇惡無比。"誰敢污辱我的冰清玉潔?還不速速把名字給我報上來!"
"是我自己猜的。"她一邊扶住母親,一邊解釋:"湯瑪斯叔叔的皮膚跟我一樣黑,頭髮也卷卷的,老師上課時跟我們說這就是遺傳,基因是不會騙人的。"
"你『趴帶』了?湯瑪斯叔叔是黑人,你是黃種人,這怎能扯在一塊兒?"
"可是、可是……"她囁嚅著,其實湯瑪靳叔叔的女兒黛西跟她還滿像的,黛西除了眼睛比她大、嘴唇比她厚外,相似度高達千分之八百,比起她家清一色的白肉派,她覺得湯瑪斯叔叔一家子更像與她同宗同流。
"可是什麼?"她媽媽瞪她一眼。"我跟你說,就在十二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你老爸約我到好望角觀賞海景,時值涼風送爽,人在天涯,氣氛好到不行……"
噫,聽老人家講古,是最浪費光陰的行為之一。
聽說女人二十歲時希望她的男人帥又有錢、品味高雅、時時讓她驚喜、狂野又浪漫;三十歲時希望男人會幫她開車門、拉座椅、肯花錢帶她上館子吃頓好的、不會忘了生日及週年紀念日。而她母親即將邁入四十大關,對父親的期望值早就已down到至少他遺像一個人、禿子也無妨、等她上了車才開車、還肯聽她說話、會找遮得住小腹的襯衫穿、上完廁所能把馬桶蓋歸位而已了。
李娃兒適時打了一個瞌睡,睜開眼皮時,恰恰聽到陶醉往事的母親講到最重點的地方。
"……經過一番袒裎相見後,你確確實實是你老爸帶出門、你老媽帶回家,品質有保障,百分之百安全無雜質的!"
"是喔。"她應了一聲,不無失望。湯瑪斯叔叔高大英俊、威猛強壯又有型,長得就像丹佐華盛頓一樣帥地呀。
"總而言之,誰要再敢說你不是我們家的小孩,老娘就去海扁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你娘卡好!"她豎起中指。
"娘啊!氣質、優雅。"她提醒老媽矢志不忘的終生課題。李張若男出生於俗家所謂的"鱸鰻厝",嫁給斯文人爹爹以後,立誓改邪歸正,做一個溫柔婉約的賢妻良母,以氣質優雅派自許,只不過偶爾仍有小小忘形。
"啊?你說什麼?"她娘立刻正襟危坐,一副純真無辜的模樣眨著眼,她剪著濱崎步的髮型,染著小步的顏色,臉化小步的妝,連說話舉止都像小步……只可惜長得像美鳳,美則美矣,只是歲月呀……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真是恐怖。"我剛剛有說或做什麼嗎?"
"沒有,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
"喔?那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我呢?"李娃兒這個小鬼,從小問題特別多,總愛追根究底,實在煩得很。
"沒有了。"李娃兒低下頭。
沒錯地,她是個問題兒童,可她娘從來也沒正經地給她過一次滿意的答覆,她成長了十二年的腦細胞,就像被貓咪扯亂的毛線球,盤根錯節,愈理愈亂,讓她時時會產生一種天地問唯我獨醒的時空錯置和自我錯位的感受。
像這個年紀的女生,思考的模式很是怪異,既不像孩子一般天真幼稚,也不若大人的成熟睿智,像身體的成長一樣地尷尬的想著──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一個人可以懂她?過著彷彿天真爛漫卻又煩惱無比的日子。
李娃兒的爸爸原本任職於台灣的光罩公司,結婚沒多久就被派駐到南非新建的工廠,他便帶著老婆搬到南非的首都普勒托尼亞市,簡稱斐京市,三個小孩皆出生於此地,並且在當地的斐京華僑公學就讀,這也是南非唯一把中文列入必修課程的十二年制學校。
"到過南非,等於到過全世界"是南非的觀光口號,這片有著黃金都市之稱的美麗大地,是非洲國家中少數沒有戰亂和饑荒的地方,氣候溫和乾燥,年平均溫度約攝氏二十度,四季皆有賞不盡的美景和花香鳥語。
李娃兒正是在這麼美麗的環境下,奪天地之造化成長的另類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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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京華僑公學小操場變七年級生格鬥現場實況……
李娃兒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她懂事以後,總不愛人家娃兒、娃娃的叫她。這名字取起來真是門學問,最好是不要叫什麼小的、兒呀,例如叫小妹的,到老了還在當小妹,不是很衰嗎?像她叫娃已經夠本了,還加上一個兒,不是硬小了人家好幾倍?
所以上了七年級以後,她便宣佈自己從今以後只叫"李娃"。
"呸!你也配叫李娃嗎?我爸爸說,李娃是中國古時候很美麗的一個女人,還被皇帝封為什麼夫人的,你這麼醜,憑什麼當夫人啊?"挑釁一號男說。
"哎呀!什麼夫人?夫人是稱呼老師和高貴女性的,我媽媽說,李娃不是什麼好女人,是煙花女子!"挑釁二號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