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群男人粗暴拉起,痛在四肢間擴散,仰著臉,她想在眾多人中尋找他的身影,可是找不到,他走了……
他恨她,是不是?僅管她沒殺死沙蓮娜。他恨透她,一定是,他不要再用一輩子找她,不要請求上帝讓他陪她下地獄。他恨她……怎麼辦?她好愛好愛他,他怎能恨她?
她愛他愛得心都酸了、碎了,她還想著走入輪迴繼續愛他,為什麼他要恨她?就因為她是吸血鬼嗎?但,就算她不想當吸血鬼也是不能啊!他怎可以將她作不了主的事怪在她身上?
安安被拉出門外,灼熱的陽光曬在她身上,冒出縷縷輕煙,她痛徹心肺……
身體痛、心也絞痛,恨不得立刻就死了……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這麼多她負荷不來的痛楚?
是不是停止愛他就不會再痛了?那麼……就讓她痛吧!她捨不得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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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他還是沒辦法很她,儘管不相信她沒殺害過任何人、沒有傷害沙蓮娜,儘管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吸血魔鬼,可是她那雙澄清乾淨的眼睛仍舊教他放不下,仍舊讓他想盡辦法見她一面。
放不開她的手,一顆心因她被囚而懸掛著,這些天她受的苦他沒少受一分。
再見面,恍如隔世,地牢裡霉爛的腐屍味充斥鼻間,幾把火炬掛在石壁上,跳躍的火光在她瘦削的臉上映下臘黃。
重重枷鎖捆住她嬌弱的身體,壓得她喘不過氣,地板上,老鼠在腳邊竄爬,不管她怎麼躲都躲不開它們的侵犯。
安安一頭美麗的金髮濕黏黏地貼在臉旁,沾滿灰塵的衣服被割破好幾處。她是愛乾淨有潔癖的,怎禁得起這些對待?
抬頭,她看到他了,沒說話,只是笑,笑著讓他把她的最後一面掛在心上。
他也沒說話,對著她,笑著、笑著。笑著把她的面容牢牢記取。
「我們都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她輕語。
「你怎知道?」他詫異。
「他們天天在我耳邊討論,想到能用木樁釘上我的心臟,用柴火把我烤得渾身焦爛,就覺得好興奮呢。」淺淺的語氣中,她盡量不讓他聽出她的恐懼。
怒視衛兵一眼,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在她面前討論這些。
「可不可以……請你們的主教先生把木拄釘偏一些?」
「你怕痛?」是啊!她會痛,安安好嬌小,怎禁得起焚身痛。法蘭開始考慮起要怎麼把她救出去,不去想放她出來會害死多少人,會有多少無辜人民喪失親人,他都照管不了了。
可是,這層層封鎖……他連一點點勝算都沒有。
「不怕痛,但我害怕心被搗碎了,我會忘記你。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
「傻瓜。」一聲傻瓜,所有嫌隙統統煙消雲散。
「我變傻瓜,你就不再喜歡我了是不是?」她淺笑。
搖頭,吞下哽咽,他怎可能忘記她,忘記他們在一起的每個絢麗夜晚。
「你瘦了,很餓很餓嗎?我的血給你吸。」伸出手,遞到她面前。
她搖搖頭,搖去他的好意。「我說過,絕不會吸你的血。」
他沉默無語,輕輕為她拂開額間散發,輕柔的舉動滿是溺愛。
「你也瘦了。」她說。
「我用絕食換得見你一面。」他實說。
「假如我也絕食,他們會不會把我放出去,再聽你一夜故事?」問過,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不答,只是微笑。
「肯定是不會的,是不?」她懂,那天棺蓋一掀,他們就壁壘分明。
「安安,我救不了你。」暗啞的聲音訴盡他的無奈。
「我知道……」再抬眼,她又掛上笑。「信我,沙蓮娜不是我殺的,克儂不是我殺的,那四個農民也跟我沒關係,我沒騙你。」
「我信不信很重要嗎?」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他們都沒了未來。
「當然重要,你信了就不再恨我,下輩子……若真有輪迴,你會試著找到我。」
「你還不放棄下輩子?」
「我們約定過的,誰都不可以輕言放棄。」當然不放棄,她要愛他,愛過這世。愛過下一輩子,她的愛要延續好久好久……
「如果輪迴只是神話呢?」法蘭問。
「那找會很不甘願。」她心甘情願受死,不能讓她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成奢望啊!「告訴我,那不是神話,好不好?」
不忍拂逆她的心願,他用肯定的口吻告訴她。「有的,有輪迴,人有很多個下一輩子,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安安,下輩子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找到你。」
「我相信,一直都相信你,相信你說的每句話、每個故事……我們是上天用另一種方式補償的阿郎和阿蘭,不是夜夜悲傷的吸血鬼公主和情到深處無怨尤的牧羊人,對不對?」她的聲音虛弱,細如蚊蚋。
「對,我們是阿郎和阿蘭。」握住她枷鎖下的手,她的手一如從前冰冷、柔軟,和他的心一樣……冰冷而柔軟,他發誓,不管有沒有下一輩子,他都會找到她。
「明天,別來了吧!我不要你看見我痛苦。」
「不!我會去,這個痛我要和你一起承受。」他固執。
她笑了,知道她仍在他心間。
他也笑了,知道他們的故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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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柴堆高高疊起,四周燃起的火炬將夜晚照的比白畫更亮。幾千個民眾圍在柴堆旁邊,不斷拍手鼓噪,正與邪的對抗在今夜展開。
安安被綁在柴火中央的十字架上,絕美的容顏引來人們竊竊私語。仰望星空,今晚無星也無月。
教士領著公爵和法蘭進場,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群地位較高的紳士名流,他們坐在廣場前面,和安安面對面相望。
看見他了,安安唇邊勾起笑容,惶惶然的心找到定位,不害怕了,這時候再多的批判都干擾不了她的心,她的眼中只有他,心裡只容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