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丫環擺好,煜禮便抄起酒壺,直接以嘴對嘴的方式,一口氣將一壺酒喝了個精光,「再拿酒來!」
「是!」
情形依舊相同,煜禮還是一次喝光一壺酒,幾次下來,煜禮只覺怒氣更盛,舉起酒壺就往丫環身上砸。「養了一群飯桶!一次就拿這麼一點?喂貓啊?拿整甕來!」
丫環疼得淚眼汪汪,卻沒有人敢吭氣,幾個人連忙前往地窖,抬出一甕酒來。
見到那一大甕的酒,煜禮嘴邊泛起一絲猙獰、自殘的笑,他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抱起那甕酒,咕嚕地就往嘴裡倒,也不管這樣子喝酒有多傷身。
煜禮喝了一大半,腦子裡已有幾分醉意,可他存心想找死,所以毫不在意酒早流濕了他全身上下,仰頭又喝。
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從他手上搶過酒甕。「住手,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你會喝死的!」
煜禮怒眉一揚,「少噦嗦!把酒給我,否則爺就把你斬成兩段,拿去餵狗!」
煜祺搖搖頭,將酒甕提到桌子上放下,自己則坐了下來,「跟五哥也發那麼大的脾氣?煜禮,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煜禮一愣,顯然到現在才發現來者是煜祺,「五哥,是你?」
煜祺微微一笑,拿起一隻小酒杯,從酒甕裡掏了一杯,「別一個人喝悶酒,五哥陪你!」
「好!」煜禮豪氣地坐了下來,大刺刺地舉起酒甕直接往嘴裡送。
煜祺看了不住搖頭,「十二弟,你這樣子喝,青兒看了會有多傷心?」
提起朱黛岫,煜禮的豪氣、狂氣全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滿心的傷痛和絕望。「我從不在她面前喝酒的,她怕酒,甚至一聞到酒味就會醉倒在我懷裡,為了她,我幾乎都不喝酒了。」
煜祺伸手按住他的手,「既然如此,就別讓她傷心。」
「傷心?她會傷心嗎?不,她不會傷心,她會寒心,對我堂堂一個皇阿哥,居然差點保不住她的命而感到寒心,更對我無法實現諾言而感到寒心。」
「十二弟,你在說你自己嗎?」
煜禮一愕,劍眉破了起來。
「真正寒心的,是你自己吧?你從來不是這種自暴自棄的人,即便一年前你以為青兒死了,你也沒有完全放棄過,為什麼現在卻……」煜祺頓了頓,「是不是因為皇阿瑪?」
煜禮眼底映出一抹悲痛,「五哥,你看不出來嗎?皇阿瑪他喜歡上青兒了!」
對這樣的答案,煜祺並沒有太驚訝,事實上,他也瞧出皇阿瑪神色上的不對勁,只是不願意提起。
「皇阿瑪他喜歡青兒,他是以一個男人的眼神來看青兒的,而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也看太多了!」
「十二弟……」
「今天有好幾次我都發現,皇阿瑪原本是很生氣的,可他只要一看到青兒,就立刻沒了怒氣。所以我想,他把青兒送往皇姑屯出家,根本不是要阻隔我和青兒,而是要阻隔他自己,免得他一時衝動,做出和前人一樣丟臉的事情來!」
所謂的前人,當然就是指強佔子媳為妃的唐玄宗。
煜祺低聲說:「你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才自暴自棄?」
「不然我能如何?抗命?抗命不正給了皇阿瑪一個殺了青兒的借口?他正愁找不到理由殺了青兒這個紅顏禍水呢!」
「可是你甘心讓她就這樣一輩子孤伶幸地在皇姑屯長伴青燈古佛?」 』
「我當然不願意,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出得去嗎?皇阿瑪派人在這裡看守,為的就是不讓我出門,否則我早……」
煜祺起身,拍了拍煜禮的肩膀,「你去吧!」
煜禮一愣,「五哥?」
「我知道沒了她,十二阿哥只是半個人,算不得完整,既然你們相知相愛如此之深,到最後又何必為這一點點阻礙而放棄?去吧!一切有五哥頂著。」
「可是……」
煜祺濃眉一抬,「她為了你命都不要了,寧可選擇一輩子孤苦孤獨地過日子,難道你就不能為她捨卻一些東西?」
煜禮漸漸明白了,一抹真心的笑浮現在他臉上,「如果我不是皇阿哥,那麼今天這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沒錯,你就是你,你不是別人,犯不著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左右自己的人生。」
「我懂了,五哥,謝謝你!但是……」
「你擔心可情格格的事?」
「皇阿瑪賜婚的聖旨已頒下,到時候……」
煜祺露出一抹苦笑,「到時候真沒辦法,只有我娶了,總不能叫十四弟犧牲他的顏兒、十三弟拋棄他的嫣兒,還是你要叫老四丟了他的小光姑娘去娶可情?」
「可是碧環……」
說到碧環,煜祺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紅暈,「那丫頭自有她的自處之道,你不必替她擔心。時間不早,你快快出發,免得青兒真做了尼姑就來不及了!門口那些侍衛,四哥、十三弟和十四弟會替你打發的!」
「謝謝五哥!」
第九章
香煙繚繞,寶相莊嚴的佛殿裡,朱黛岫一身素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她的一頭長髮,如瀑布般直瀉到地,烏黑柔亮,她的面容平和安詳,美麗脫俗,恍如一尊玉雕的人像,不食半點人間煙火。
一名年約五十來歲的老尼姑,領著幾名二十多歲的尼姑來到朱黛岫面前。
「朱黛岫,你可願意從此皈依我佛,丟棄凡間一切?」
朱黛岫閉著眼睛說道:「願意。」
「一入此門,所有愛怨情癡、風月情仇皆得放下,你放得下嗎?」
朱黛岫腦海裡閃過煜禮那俊美的容貌,深情的凝視與擁吻,以及他狂烈的佔有和愛寵。放得下嗎?她真放得下嗎?
她睜開眼睛,看了眼端莊的佛像,又閉上眼睛,「放得下。」
「一落此發,你將不再是朱黛岫,而是一名清清靜靜的出家尼眾,得受佛門五百成的約束,你甘願嗎?」
這時朱黛岫忽地又睜開眼睛,彷彿聽到庵外有人說話的聲音,但仔細一聽,那聲音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