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未竟已聽見展開元一聲哀叫,只見他到處尋地方躲藏,手忙腳亂地。
見他狼狽,甘薔絲只當無事人,舔舔糖葫蘆,指著工作凳上那口福壽棺。
「不如就將就這只香木圓心十台頭吧!」她兩顆小虎牙亮燦著好意,「雖有了蛀蟲口,沒得說還夠大叔躲藏了吧!」
言語間,展開元還真縮了身子骨躲人自個打造的香木圓心十合頭裡。
而一旁甘蕾絲卻淨只是笑,意猶未盡地啃咬著手上的糖葫蘆。
福壽棺裡,一名漢於抖抖作響,福壽棺外,一名女娃嘴裡喀吱喀吱作響,這幕景象,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
第一章
八年後 明憲宗成化二十三年
湖北古稱鄂,位於長江中游北部,與洛、陝、蜀、湘、贛、皖等省接壤,因位處神州中心,自古便是交通及商貿往來頻繁的中途站。
位於其西北方的襄樊城,自古以來即是漢水上游物資集散地和甫襄隘道的門戶,城裡向來熱鬧鼎沸。
襄樊城外聚龍山腳處「忠義莊」裡響起爭議聲,昨夜風雨交加,莊裡大門一敞,奔進了個渾身血污的中年漢子,那中年漢於全身是傷,在取出懷中物交與忠義莊莊主後,頭一歪便即歸西去也。
忠義莊莊主幹震乃先皇明英宗兵部侍郎于謙之子,于謙在英宗時之「土木堡之役」中為極重要的護國巨功。
明英宗正統十四年八月,英宗朱祁鎮聽從了太監王振建育御駕親征。
王振是朱祁鎮的啟蒙夫子,向被其稱作「先生」,朱祁鎮對王振很信任也很懼怕,而王振更自比為周公撫成王之重位,當時也先犯邊,王振好大喜功,煽惑著無知的朱祁鎮,是以有了那次決定匆忙的親征。
八月十五日那一戰明軍毫無周詳行軍準備且缺乏統籌,軍隊剛一移動便馬上大亂,而也先的騎兵卻如急風暴雨般衝了過來,其兵丁大刀亂砍,弓箭亂射,致使明軍在此役中死傷數十萬,屍橫遍野慘不忍睹,朝中大臣如英國公張輔、兵部尚書鄺野、戶部尚書王佐等五十多人全部罹難。
王振在亂軍中是被護衛將軍樊宗用鐵捶打死的,在這場混亂中,朱祁鎮不會騎馬,也跑不動,身邊的侍從又早被衝散,只得找了個地方向南盤膝而坐,聽天由命,莫可奈何!
之後也先派人前來辨識並確認出此人即御駕親征的明朝皇帝,是以興高采烈催動著狂奔的戰馬,帶著耀眼刀槍和配有響笛的飛箭,越過堆積滿地血跡斑斑的屍骸,將這個身穿游龍衣冠、面色蒼白、神色緊張的二十多歲青年皇帝俘虜歸營。
八月十七日,朱祁鎮被俘的消息傳到京師,孫太后等人備了八馱子金玉、珠寶、綢緞貴重物事想贖回他卻遭也先拒絕,也先甚至挾持著朱祁鎮至大同、宜化等地,企圖迫守軍大開城門。
當時留守之朱祁鎮胞弟廊王朱祁鈺召集大臣討論應付也先的辦法,當時侍講學士徐理認定看星象,算歷數,明朝天命巳盡,惟有南遷才能解除大難,幸得當時任兵部待郎的于謙厲聲怒斥其一派胡言,言明「京師乃大明根本,不能輕易改變,誰再主張南遷,就砍誰的頭!」這才偃息了這股南遷避禍的議題,護住大明根基。
于謙井建議朱祁枉盡快自全國各地調集援兵,保衛北京才是首務,不久廊王正式管理朝政井將于謙升為兵部尚書。
九月初六,因國不能無君,廊王朱祁鈺終於當上了明朝的皇帝,他尊奉朱祁鎮為太上皇,改年號為景泰元年,歷史上稱其為景帝。
後來,也先雖挾持著朱祁鎮對付明軍,陰謀卻始終無法得逞,在無機可趁不得不談和的情況下,朱祁鎮被釋回大明京城。
一個日頭下同時有了兩位大明皇帝,情況自是尷尬難言,之前朱祁鈺對於迎回兄長一事就不太熱心,更在景泰三年廢了英宗兒子朱見深的皇太子位,改立自己兒子朱見濟為皇太子。種種行徑已說明他戀棧皇位的心,是以當朱祁鎮返回京師時,朱祁鈺只是迎拜於東安門,且為了不讓兄長復位,他刻意將其安置在宮城內的南宮而非正宮。
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夜,右副部御史徐有貞、京師團營總指揮石亨、太監曹吉祥、京營都督張輒發動了「奪門之變」,他們進入長安門衝進朱祁鎮住的南宮,用輦將他抬到奉先殿,高坐在龍床之上,天亮之後,文武大臣來到奉先殿抬頭仰視時才發現上頭坐的已不是景帝而是英宗了,
奪門之變成功,朱祁鎮復位,當時朱祁鈺在病榻上聽到這消息知道大勢已去,除了連說幾個好字外,再也沒講什麼,第二天朱祁鎮下令將于謙等人逮捕並於二十二日殺害,二月初一日,朱祁鈺被廢為郎王,過沒幾天也死了,他死時年僅三十歲,那一年,朱祁鎮改景泰八年為天順元年,重新掌政。
朱祁鎮復位後何以要殺忠臣于謙呢?
只因在也先以朱祁鎖為誘餌企圖對明朝進行要脅時,他曾說過「社稷為重,君為輕」的話,朱祁鎮對此記恨在心,復位後,也不管于謙是多麼赤心報國、忠心耿耿,還是將他給殺害了。
雖戮殺了忠臣,朱祁鎮終究還是顧忌著世人評論,是以並未將于謙全族殲絕,但經此事,于氏子孫對於伴君入朝輔政一事寒進了心,整族由燕京移至襄樊祖宅,子孫務農經商,開設武館學堂教化當地鄉民,惟一禁止的,就是入朝為官。
幾十年下來他們巳漸漸在襄樊之地打下深厚的根基,不單家大業大,湘鄂地區之民都知道忠義莊莊主古道熱腸,熱於助人,再加上其父為一代忠臣,是以江湖中人對其均至為尊重,門派間若起紛爭,也都會想到找於震代為排解。
這也是為什麼昨夜那名漢子,會在臨死之前找上了素昧平生的於震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