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景若發生在一對年輕佳偶身上,他可能還會覺得賞心悅目,可……在一對垂垂老矣的老翁、老婆子身上瞧見?
金根只想大喊我的媽嗷!
「那麼,小二哥,」眼前老頭兒卻像是極習慣老妻動作般不改臉色,「負責打掃後院的是哪位?』,
入夜前,兩人終於得回那件淡藍色繡有一對戲水鴛鴦的肚兜。
手上拿著肚兜,甘薔絲總算承認這男人要比她聰明多了。
「你怎麼會知道那打掃後院的馬二娘不會扔了這兜兒,且還拿去自個兒穿?」
於昊從她手上扯回肚兜,沒打算再讓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這丫頭手上,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因為這兜兒是我娘繡的,忠義莊於夫人手工是出了名的。她做的東西向來精緻,再加上那馬二娘是負責收拾院落的,肯定惜物,自然不會扔了它,幾日後見無人認領便自做主張納為已有了。」
他低頭看了眼肚兜,搖播頭聲音淨是輕蔑,「如此出塵的鴛鴦繡工竟被人畫成了蛐蛐兒,甘姐姐夠本事。」
「你管我是鴛鴦還是蛐蛐兒!」她嘟著嘴想奪回肚兜,他卻不許,「東西還我,這是你娘送我的!』,
「想要兜兒我可以再幫你買個百件,但這件,」他搖搖頭,「卻不行!」
「為……」甘薔絲的問句停留在空氣中,因為她巳見著於昊自鴛鴦頭頂撕裂了肚兜,她還不及反應,只見他由那撕毀的布帛間抽出一隻以特殊膜套膠裡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好奇心蓋過了生氣,她眼巴巴地環著他想看清楚東西,卻徒勞無功。
「這就是那天你會被我搜身的原因,」他睇她一眼,「也是我這趟要上燕京的任務。」
「原來這兜兒裡頭還塞了層東西,」她嘟嘟噥噥,「難怪我總覺得這兜兒厚得離奇,穿著總有些怪怪的!」
「我娘用的這著棋還真是險,」於昊覷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幸好是碰上了胸前只有小籠包又粗枝大葉的你,若是旁的姑娘,怕早發覺了!」
「死小五!」甘薔絲咒罵著,抬起手還未擊下已讓他一把擒住,他捉住她的手難得不帶嘲佞一臉認真。
「謝謝!」他突然冒出一句。
見對方說得誠意,甘薔絲反倒有些不好煮思,她訥訥然抽回手,「沒什麼好謝的,我只是在幫我爹,我爹說過那些什麼廠什麼衛的全不是好東西,既然你們忠義莊敢與之為敵那肯定就是好人,我當然該幫好人,還有……」
她的話被於昊打斷,「你當我是在謝你幫我們運送出這只密函嗎!」他收回認真換上漫不經心的壞笑,「我只是在謝你的小籠包,它讓我在日後擇妻時,標準裡多添了道重要關卡。」
「死小五!死於昊!我今日若不捶死你,姐姐就不姓甘了!」
「不姓甘!」他吱了聲,輕易避過她的粉拳,「是打著念頭想姓于嗎!這麼蠢的丫頭會壞了於家優良血統,你就算捶死了我,我也沒法子同意!」
街頭上,眾人只見一個花白著發的老太婆猛追打著一名老翁,那模樣倒像是年輕男女親呢玩鬧,讓人禁不住打心底漾起了笑意。
追鬧中兩人沒注意到不遠處有個透著玄思的鷹眼注視著兩人。
* * *
夜裡下了場豪雨,雨絲滴滴答答砸響在屋簷上,睡在客棧二樓房裡地鋪上的於昊卻了無睡意,他轉過身,視線忍不住再度滑回睡在床上的甘薔絲。
睡前兩人均已卸了偽裝,這會兒臉頰嫩若薔薇,毫無防備酣睡得孩子似的女娃已微微起了鼾音。
真有她的,於昊忍不住想歎氣,和個少壯男子共睡一室還能睡得如此理直氣壯,她當真一點都不怕血氣方剛的他會起了壞心?
她當真以為向來只會在言語上奚落她的他,真沒將她的存在當回事?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愛情來得如此措豐不及,當他意識到這原先只當他是個殭屍耍弄的女孩,竟已在不知覺間在他心底烙下印時,他已然抽身不及!
離開淮安村前,嬌柔的李丹妤紅著臉旁敲側擊向他吐露了愛意,他卻只是冷冷然毫無所動,只因他心底早有了個和別的男人訂了婚約的蠢蠢趕屍女!
只是依這丫頭憨直的性子,對於他的心事肯定毫無知悉,否則她一定會狂笑不已的。
如果他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就好,那麼他就不會因著有要務在身而不得不放棄這讓他生平首次心動的小女人。
他不在乎她有幾個未婚夫,這丫頭天真得可以,他只需耗點小伎倆便能哄住她,但這會兒他身上還有重要任務,且前途危險重重,他怎能將這憨丫頭硬留在身邊?
原先沒讓她走,他可以歸咎於是因為還沒找著證物,這會兒,東西已在他懷裡了,那麼,他何以還是松不了手?
事情不能再拖,他得趕著入京了,而後頭這段更危險的路,無論如何他是絕不容許丫頭再跟了,可他又委實放不下,鬆手之後,再次相會,她真會是別人的妻了嗎?
一根細細吹管戳破房裡紙糊的窗欞,也刺醒了於昊的沉思。
他不動聲色起身幫熟睡著的甘蓄絲穿上外衫,心底暗忖幸好他是醒著的,否則這樣的夜,雨聲蓋過了來者足音,兩人肯定要著了道。
「爹!要起來趕屍了嗎?」甘薔絲睡得迷迷糊糊由著於吳幫她穿衣服,還嘟嘟,噥噥對著他喊爹。
「醒醒!薔絲!」看她沒睡飽他有些心疼,卻又不能再讓她睡了,他在她耳旁低語,「咱們得走了,否則待會兒就輪到咱們變屍了!」
「什麼意思?」她雙臂掛在他頸項上隨他移動著,卻依舊昏然欲眠,聲音也是打著濁的,「人家不懂。」
「很快你就會懂了。」
於昊攬緊她,手中鏢影一掠,只見窗上那根吹管咕咚咚掉落,門外傳來一聲悶哼及重物摔地聲,他抱著甘薔絲,足一揚踢開房門,果在門外看見一名穿著白宮靴的男子,方才於昊那一鏢正中了男子額頭,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呼救前先斷了他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