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趕屍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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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兒是要傳宗接代用的?」於震朗笑,「瞧你將吳兒形容得同個種豬似的,這孩子就是身邊太多關心他的人,一個爹、一個娘、四個姐姐、四個師兄、叔公嬸婆一大堆,還有一莊子的護院管事,才會縱得他那副倨傲的性子,這次是個好機會,反正他遲早都得要離開咱們闖出天地的,那麼,又為何不讓他去試試呢?還有……」

  於震目露慈光,「雲飛,你和守晦雖與我師徒相稱卻又同時是我的好女婿,論起親疏可不比吳兒淺,只是你們叫慣了師父改不了口叫岳父罷了,我同樣也不捨讓你們去涉險的,還不如,就讓吳兒去磨練唐練吧!」

  「磨練是好事,」官雲飛依舊反對,「可不急在此時,更不急在這檔事!」

  徐守晦用力點頭支持大師兄的說法,可於震笑而不答的眼神及堅定的交情已說明此事毋庸再議、無可轉圈的結果。

  * * *

  夜深人靜,丑時。

  這樣的時辰,正常人是不會醒著的,但為了符壽的鐵血令,西廠禁軍副統領曹逸臣可沒膽敢鬆了戒心入眠,他領著百名西廠禁軍己圈守在忠義莊四周幾天了,每日嚴格控管人員進出,任何人若想出進莊都得搜身,而若是交代不出身份的陌生人,則只有被殺的惟一下場。

  這樣的時辰,正常人是不會趕夜路的,可偏偏,一聲重過一聲的落地聲響在曹逸臣及其部屬耳際遙遙傳人,這樣的聲響著實不像急急趕路時會發出的聲音,它太突兀、太沉重,像是毫不在乎它將勾勒出多大的注意,像是在向世人宣告它的即將到來。

  夜裡泛起濃濃夜霧,忠義莊周圍是密密的相思林,聲音傳了一陣,眾人眼前卻還沒見著來人,那一聲重過一聲的擊地聲不只打在死寂的夜裡,更打進了曹逸臣及其部屬心底,他們紛紛站直了身子拔出佩劍,不論來者是誰,至少,他們已然有備無患。

  接著一聲響亮鑼音敲在夜裡,也敲進了曹逸臣繃得死緊的神經線裡。

  鑼響後是聲嬌甜的女子噪音,這樣嬌甜的噪音原該讓人覺得通體舒暢的,可偏偏,女子吐出的話語卻與嬌甜無關,只讓人毛骨悚然!

  「死人上路!活人迴避!」

  又是一聲鑼響——

  「家犬需繫緊,福薄遠遠離!」

  鏘鏘再嗚,清亮鑼聲在夜裡竟如喪鐘嘶嗚心驚。

  怔忡眾人眼前,緩緩破霧而出現一列「夜行人」!

  眾人均瞪大了眼,如此光怪陸離的事情他們雖曾聽聞,卻只當成鄉野奇譚,從沒當真過,萬沒想到,真真實實出現在眼前。

  說是夜行「人」其實是不對的,來人中只有兩個同他們一樣是會呼吸的活人,一個是行於隊伍最前端敲著鑼鈸的嬌嫩小姑娘,另一個則是跟在她身後圓滾肥敦留了八字須一身道袍,手上持著法杖法器搖鈴的中年胖子。

  至於兩人身後跟隨的「東西」,雖然它們也是「人」的形體,可光瞧那些東西青芒無神半闔的眼臉、不會呼吸的口鼻及僵硬的身軀,縱跳向前時膝蓋骨關節不會伸屈的反應,還有那些東西額心緊黏著的黃紙符,曹逸臣等人對於這些東西來歷心頭已略有了底。

  方纔一聲重似一聲的落地聲,想來就是這些東西前進時所帶來的震動吧!這些東西的正確說法叫殭屍,僵硬的死屍!

  是的,跟在胖道士身後的是四具殭屍,那些殭屍都戴著高筒氈帽,額上壓著畫了符的黃紙垂在臉上,彼此間隔六、七尺用草繩聯結起來,他們直挺挺地立著,一跳一跳地隨著胖遭士前進。

  趕屍?

  是的,這就叫做趕屍,死在異鄉無處可歸的孤魂野鬼是不能投胎的,他們的遺體亦需落葉歸根回到老家安葬方能放心投胎。

  縱使曹逸臣曾歷經過不少大風大浪,也忍不住要為乍見眼前匪夷所思的場景感到驚惶。

  但相較起他還算是心定的了,在他周圍不斷傳出窸窣聲響,有些膽子小的,雖說是大男人也都開始拉領於、攀袖緣,遮著眼睛旋著身子,看趕屍雖是頭一遭,但大多數人都聽過老人家警言,趕屍這玩意兒邪氣得緊,八字輕的千萬得迴避,否則輕者惹病,重者觸了霉頭是會喪命的。

  怕歸怕,曹逸臣畢竟未忘職責,他將身子擋在忠義莊大門前,如果這隊「人」只是途經,他大可不聞不問,可若他們是要進忠義莊,那麼,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要盤查的。

  他原指望這列趕屍隊能繼續前行,可偏偏嬌嫩小姑娘轉過身一個鑼響,領著一群「東西」笑盈盈地朝曹逸臣而來,小姑娘笑得很甜很可愛,她的笑容雖在夜裡卻依舊燦然若日,小姑娘還有兩顆小虎牙和一對小梨渦,這樣清甜可愛的她,笑容應該也是動人的,卻不知何以,看著她的笑容,曹逸臣沒來由覺得心悸。

  趕屍人都該是冰寒著瞳眸,陰冷著神情的吧,可這小姑娘竟是如此動人地笑著?

  笑得像極了個小巫女……

  「死人上路!活人迴避!」

  小姑娘在曹逸臣跟前站定一個響鑼打住了腳,她身後的胖道士搖搖法鈴,一時之間,一隊人馬全停了下來立於曹逸臣跟前。

  「都說了活人要迴避的了,」雖被擋了路,小姑娘依舊不慍不火,「這位大哥難道是個死人?」

  「你才是死丫頭!」曹逸臣回了嘴,也終於可以坦然接受這奇怪的小姑娘和她身後的「東西」了。

  「官爺!有話好說,」胖道士抹抹汗水,一臉惶恐笑容地趨前道:「對不住!對不住!小女家教不好,不會說話得罪了您!」

  敢情這一老一小竟是父女!曹逸臣忍不住瞇起眼比較著,可除了兩人一式的笑容外,這對趕屍父女竟沒一個地方是相似的。

  「我本來就不會說話嘛!」小姑娘笑盈盈認錯似的吐舌頭,「好狗不擋路,我不是畜性,又怎麼會和狗說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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