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靈狐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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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將老驢讓它果腹,再不足,還有個小墨竹,不是嗎?」

  「少爺!」墨竹噘起嘴。

  「別多話了,你不是要趕在天黑前進城嗎?再不過來幫忙,咱們就等著露宿荒野吧!」

  墨竹心不甘情不願蹲身施力,這麼多年了,他早瞭解少爺的脾氣,別看他乎日笑嘻嘻地不端架子,但脾氣拗得緊,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聽,除了老爺,但這會兒,墨竹總不成為了這點小事回轉武陽村請出老爺吧?

  雪地裡,兩主僕耗了約莫半個時辰才救出那只已然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成了,」墨竹揮去手上沾著的血漬,「將它扔在這裡,咱們走吧!」

  「那怎成,」方拓儒解下皮裘,在墨竹瞪大的雙眼中用裘衣包住受傷的狐狸抱在懷裡,「天寒地凍,它又受了傷,非死不可,若不救到底,又何須費神!」

  「少爺!"雪地裡,愣了半天的墨竹總算清醒過來,叫喚著追上少爺。

  老驢雖然終於肯提步前行,但似乎對那狐狸有所忌憚,硬是不肯馱它前行,沒得說,墨竹趕驢,方拓儒抱緊著懷中受傷的狐捏頂著風雪前行。

  雪落得冰寒,未著皮裘的方拓儒摟緊懷中的小東西借此過點暖意。

  雪狐毛皮,世所罕見,在御寒的本領上,名列前茅。

  小狐狸偎在方拓儒懷裡,骨碌碌的大眼睛恍若已然回復精力,它的眸子不再亮著戒備,改以好奇代之。

  「知道嗎?」在方拓儒將腿拔出盈膝雪層前行之際,竟還有心情同懷中小狐狸說笑,「你有雙好漂亮的瞳眸,星星燦亮的,比人類的更要純淨無垢!」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總覺得小狐狸豎直耳朵,似是聽得懂他的話。

  方拓儒自小埋首書堆,對外界事物興味不大,猶存赤子之心,這會兒雖是忙著趕路,卻在不知覺間竟同隻狐狸說起話來。

  「我對你有救命之思,在人類族裡,」方拓儒笑著,純粹戲言,「回報救命之恩合當以身相許!」

  「瞧你這雙漂亮的大眼睛,若為人類,必是個絕色佳人吧!」方拓儒笑語,「若真如此,擁有你一生一世不足,我要的至少是三生三世!」

  雪地漫飛裡,他並不知道,一句戲語改變了兩人幾世宿命!

  第一章

  牆裡鞦韆牆外道,

  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這不是方拓儒第一次聽見隔著牆傳來的歌聲了,卻屢屢,那甜軟軟含笑的嗓音總迫使他擱下手中書冊,睇著高高牆垣,臆思著這樣悅耳誘人的聲音會是隸屬於一個怎樣的女子?

  這在從前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他向來是個專心於經典裡的人,鐘鼓無擾,風雨無覺,現在,竟會為了個未曾見過面的女子魂不守舍?!

  「少爺!」推門進來的是墨竹,見少爺歇下書卷,他笑了,「您真厲害,算準了我會送蓮子湯來,是以停下來歇口氣。」

  方拓儒不想多做解釋,伸手接過蓮子湯,這是母親刻意冰鎮過的甜品,夏日炎炎,消下不少躁氣。

  「讀歸讀,」墨竹將托盤擱在腋下,歎口氣,「可您還真是沒有功名的命,前幾年府上多事,再來臨出門前讓太夫人的病給延遲丁,後來途中還遇上了方國珍興兵作亂,朝廷追捕漏網之魚,一路上封城閉路,硬把咱們給困住了,俟脫身,人家也考完試,」墨竹搖搖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提起被困在西寺坡的事情,墨竹滿心惋惜,方拓儒卻不太介懷,求取功名是父親的意思,這樣的亂世裡,為官並非好事,雖然,當個手無寸鐵的一介草民同樣困頓無助,外頭到處起亂事,武陽村裡這幾年雖然還平靜,但誰都不敢保證這樣的歲月還能有多少時候。

  同村裡年長方拓儒十來歲的友人劉基是個例子,劉基是個不世奇才,中舉後曾被授為江西高安縣丞,輔佐縣令.卻在清官難為的環境裡得罪了一幫惡勢力,屢遭譭謗,辭官後三年再仕,直言脾氣不改,照例又惹了些閒氣,辭官後他移居杭州,寄情山水,在西子湖畔、武林山麓,飲酒賦詩,遣興自娛。

  劉基曾與方拓儒聊起,這時節,要不就昧著良心出相人仕,但求苟存,要不就乾脆隱居山林,閒雲野鶴,遊仙去也。

  「看著吧!」劉基說得肯定,「這天象,很快就要改朝換代的!」

  方拓儒深信劉基本事,除了滿腹經史詩文,他還深諳陰陽八卦及風水占卜,向來是個料事如神的奇人,若非上有高堂,方拓儒會學劉基四處野遊,印證所學,並尋覓亂世中的英雄,輔佐他樣成就功業。

  「若無功名命,何勞功名念!」方拓儒對著墨竹笑,「那回出門也不算全無收穫,除遍覽西寺坡冬雪美景外,咱們還帶回了個腳力不錯的老驢。」

  「快別提起那頭老驢——『太老爺』了,提起這畜牲,墨竹就一肚子氣,」墨竹自鼻裡哼了聲,「這老東西還真不辱沒了我幫它取的名字,生眼睛就沒見過這麼不懂規矩的畜牲,好吃懶做,連灶房裡的余管事都嫌它不中用,外出買米扛鹽都不曾使喚過『太老爺』當勤。」

  「還不全怪你!」方拓儒耳際滑動著小書僮的抱怨,眼線卻攀上窗牖外飄浮的細雲,「給個畜牲取這樣尊貴的名,也難怪它生嬌氣。」

  「怪不得墨竹,誰叫這畜牲硬脾氣,不肯馱那頭受了傷的狐狸,害您還得一手血污踱在雪地裡,小的氣不過,這才給它起了這樣的名字。」

  方拓儒但笑不語,虧這小於敢責怪「太老爺」,那一天,這小子還不也是有多遠躲多遠,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墨竹重提此事,方拓儒眼前忍不住浮起一雙漂亮星燦的瞳眸,因為那頭他在雪地裡救起的小狐狸

  那日在雪地裡踽踽緩行了三十多里,俟人壽縣,已近夜半,墨竹滿口叨念,說是狐狸誤了行程,對這事,方拓儒倒不曾放在心上,入了客店,要間上房,墨竹打地鋪慣了,行腳一日夜,倦極連身子都未洗,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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